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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話的?在巴青城當地頭蛇當慣了,分不清大小王了?」范章驊拿槍敲了兩下霍眉的頜骨,忽然再也不提起王茂山這個人了,「孫大帥最恨民間組織,明日便要清剿你們。」

「——你要算帳,可以,霍小姐是無辜的。」李五爺喝道,「把她放了!」

范章驊摩挲著她的腰部,沒說話,然後砰的一聲不知道誰的槍就響了。霍眉腦中一片空白,只感覺自己被推了出去、撲倒在地,便連忙向城門口爬去;而雙方交戰激烈,誰都沒有注意到她。

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死了沒好處,活著不礙事。

手掌和膝蓋很快就磨破了,她不敢停下。頭頂是密如織網的流彈,不斷有人痛呼著倒下。東門口的警察全都衝到填屍坑邊上去了,城門無人值守,她站起來,向城內飛奔。無數的問題在腦海中尖叫:范章驊信了這套說辭沒有?會報復我嗎?袍哥會讓我把錢退回去嗎?會報復我嗎?

距離太遠了,她跑跑走走、走走停停,直到深夜才回到怡樂院,腳上的水泡破了又生出新的。田媽被猛烈的錘門聲吵醒,聞聲而去,看到了衣物凌亂、面色慘白的霍眉,頭髮也散了,被汗水糊在脖子上。

她心下一驚,料想是惹了禍事,沒給霍眉開門。霍眉再無力站立,跪倒在門口,將情況一五一十和她講了。「媽,他們之間打完就要向我尋仇來了!」

田媽即刻掉頭回屋。霍眉還以為她就將自己關在外面再不管了,大聲驚叫起來;但沒一會兒田媽又重新出來,將一個小包袱和一張紙隔著柵欄遞給她。

包袱里裝著她所有的細軟,紙上什麼字她不認得。

「在這裡簽上你的名字,」田媽指著說,「你的贖身價是二百四十六塊,現在付不起,就先給我打個欠條。月息一分二厘,十年內沒有還清,我會找人去催債。」

霍眉呆呆地看著欠條,「那我——我去做什麼?」

「只要不再來禍害我的怡樂院,你愛做什麼做什麼去吧。」

她仍然沒有下筆,「抹個零頭,二百四十塊吧。媽媽,我在怡樂院這麼多年,也算是為你賺了很多錢吧?」

田媽媽繃著臉修改了幾個字,再遞給她,霍眉便簽了。兩人一句告別的話也沒說,朝著兩個相反的方向走去。她真的要走不動了,腳實在太疼;又怕范章驊打完了仗,正在滿城搜找她。現在不管找什麼工作賺得都不會比當妓女的時候多,二百四十塊到底該怎麼賺?怎麼辦?我怎麼辦?

鼻血毫無徵兆地流了出來。她在包袱里摸索一陣,沒摸到手帕,鼻血已然把衣服、鞋還有包袱全弄髒了。這件旗袍是絲綢的,不能用胰子洗,也不能大力搓。

於是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來,哭著哭著,一隻骨瘦伶仃的手突然伸過來,在她眼前晃了晃。

霍眉一秒切入戰鬥狀態,收住眼淚,惡狠狠地抬起頭。席玉麟居高臨下,冷冷道:「還錢。」

第6章 交惡這裡居然是漱金戲樓門口。……

這裡居然是漱金戲樓門口。

霍眉真從包袱里掏出一塊大洋還給他。席玉麟一愣,沒想到她這麼爽快,看到她滿臉鼻涕眼淚,掏了條手帕遞過去。

「我被怡樂院趕出來了。」她抽抽噎噎地說,接過手帕堵住鼻子,「沒地方去了。你們缺人嗎?打掃的、洗衣服的、招徠客人的或者在戲台子下面賣飲料,我都能做。我救了你一命你不能不幫這個忙——」

席玉麟心中冷笑,又瞧她實在可憐,道:「我做不了主,需得明早去問班主的意思。收容你一晚倒是可以。」言罷向大門口走去。霍眉在後面叫:「背我一下。」

「你還蹬鼻子上臉了?」

霍眉掀開旗袍下擺,赫然是一雙四寸小腳。

民國成立初期,四川各級政府對禁止婦女纏足的工作較為積極;但進入防區制時代後,纏足風俗又故態復萌。1926年,隨著北伐的進展,四川各軍紛紛易幟為國民革命軍,防區制制度卻仍然存在;表面上有了統一的國民政府,事實上各區大權仍由軍閥掌控。所以說儘管國民政府多次頒布禁令——例如控制川北的二十九軍——並成立宣傳隊下

鄉演講、勸告,處於他軍地盤上的女子仍對新風氣一無所知。

她這雙腳雖沒有小成三寸,但幾乎不妨礙生活,在疼痛最甚的發育期也能支撐她陀螺似地忙活家務,霍眉覺得還挺不錯。但男人們就不好伺候了,是他們說婦女小腳更好看的,也是他們搶在婦女前面讀了書、接受了新思想,反過頭來還要把小腳婦女打入「舊」的範疇中,像嫌惡舊社會一樣嫌惡她們。

所以霍眉一般都要先觀察一下男人們見到這雙腳的反應,再決定在此人面前是將腳遮起來,還是時不時露給他看看,做出行立不穩、弱柳扶風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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