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公公看在我的『心意』上,將這個轉交給陛下,他會想要見我的。」司妙真從隨身帶著的盒子裡拿出了那一支罌粟花。
宦官心中覺得莫名其妙,難道一支漂亮的花獻給陛下,就能改變什麼了嗎?但看在司妙真的「心意」上,他還是應了。
冒著惹得龍顏大怒的風險,他再次推門進去。
寢宮外圍著的眾多侍衛,其中不乏有崇拜司妙真的,都不動聲色地拿眼偷偷看她。若不是當值不得擅離,恐怕都得過來攀談兩句。
司妙真不在意身上或是膜拜,或是奚落的視線,身形似山谷青竹般筆挺,自有股萬里挑一的傲骨。
「司將軍,裡面請吧。」
宦官彎下了腰,伸手朝著門口的方向,引著司妙真進入。
等司妙真進去,宦官就將房門拉上,偌大的寢殿內沒了多餘的人。
寢殿內明黃帷幔低垂,繡著九爪金龍,似要破帛而出。紫檀御榻上鋪著錦緞軟褥,玉枕冰涼,卻掩不住殿中沉鬱的龍涎香。更漏聲慢,銅鶴香爐吐著青煙。
榻上佝僂的身影若隱若現,皇帝枯瘦的手指死死地抓住絲綢被面,龍袍鬆散地掛在嶙峋的肩頭,露出蒼白鬆弛的皮膚。
司妙真走近幾步,掀開了擋住視線的帷幔,見著天子也不行禮,甚至連視線也不避諱*,直視龍顏。
皇帝枯瘦的手指死死摳住手下的布料,眼窩凹陷如骷髏,瞳孔時而渙散時而緊縮,嘴角竟然還有艷紅色的汁水。髮髻散亂,幾縷灰白頭髮黏在冷汗涔涔的額前——這哪是「真龍天子」?分明是地獄爬出的惡鬼。
司妙真視線撇向床榻邊,那裡還有零碎的葉子,如同被碎屍了一般難堪。空氣中除了龍涎香,還藏著一絲暗淡花香。
重新看向老皇帝,自然能明白這是聞到了熟悉的味道而導致癲狂。對於正常人來說罌粟是毒,而對於如今的皇帝來說,這便是最珍貴的藥。
司妙真掏出隨身的手帕,替皇帝擦拭染了汁水的唇角。像被魘住了沉浸在難以言說的快感中的人沒有反應,一動不動任她施為。
「陛下這樣毫無防備,臣若是想弒君,那還真是易如反掌啊。」
她做這樣體貼的舉動,不是因為這人是皇帝,而是因為他是季鈴蘭的皇兄。她不打算真的弒君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為這人是季鈴蘭的皇兄。
若是被毒品控制了,對於一位一國之君來說,比死還痛苦。當一個人沒了尊嚴與理智,那便與畜生無異,皇帝也是如此,淪為了臣服於欲望的野獸。
等了一會兒,老皇帝的瞳孔開始聚焦,逐漸恢復清醒。他像剛發現司妙真的存在,頭顱緩慢地扭轉向她。
司妙真也靜靜看向他,現在才想起未施禮,便優雅且恭敬地單膝跪地,一拳抵地板,另一手放在膝頭行禮道:「臣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回應她的聲音有氣無力,老皇帝雖然在看她,卻像在她身上看著他人的影子,「朕想過你會想報復,畢竟被忌憚,被打壓,會心生怨恨不甘也正常。」
皇帝死死抓著被子的手鬆了,靠在床頭,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卻沒移開過,「只是沒想到你會這樣做,這不像你,更不像你爹。」
「我不是他。」沒聽見起身的命令,司妙真自己慢悠悠站了起來,伸手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塵,仿佛渾然不覺那陰狠深沉的視線。
「這樣好的寶貝,我一尋到就獻給了陛下。當今世上,你還是第一個享用它的人。」司妙真也是無意中才發現這裡竟然也會有罌粟。如果是別的毒定然會被查到,而罌粟不同,銀針試不出來,成癮性既快又強。無解。
老皇帝也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司妙真是什麼樣,褪去了那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忠臣模樣,多了些陰鬱偏執。嘴唇薄而緊繃,唇角微微下垂,像一條永遠解不開的死結。丹鳳眼是最令人生怯的部分,眼白泛著血絲,瞳孔漆黑幽深,帶著股冷漠的殺氣。眉宇間纏繞著森然寒意,額前垂著幾綹不馴的額發,在眼前投下細碎的陰影。
「你想得到什麼?」皇帝有些疲憊地合上眼,閉眼接著說:「想要穩住兵權,還是……想要這江山?」
老皇帝沒看見她搖頭,司妙真便重新開口,「我只是想要一個人。」
不需要皇帝再開口,司妙真先揭曉了答案。
「被你當作籌碼,交換出去的那個人。」
原本還死氣沉沉的老人因為這句話,胸腔激烈地上下起伏,因為不好的猜想,臉色愈發難看,「什麼意思?!」
「正如你猜想的那樣。」司妙真不欲多做解釋,「現在,到了你為自己犯下的錯誤買單的時候了。」
在聽完司妙真的話後,老皇帝保持沉默,進行著無聲的抵抗。
「萬蟻噬骨,內臟痙攣的感覺不好受吧。你想活在這樣的折磨下嗎?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做,你想要多少這樣的藥,就會有多少。」司妙真壓低了聲音,極其蠱惑人心。
而原本不可一世的真龍天子,也在此刻淪為普通人,臣服於難堪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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