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恆不看他,話一出口竟變了調子:「我怎麼有臉再見你?」
不只秦灼,連阿雙都懵在當場。
這哪裡一樣了?!
她忙從地上爬起來,看著蕭恆臉色,心裡只道:完了。
陛下向來是個遇事冷靜的,大王今日卻偏踩在他的痛處上。陛下素來愛重大王,看樣又胡思亂想了好長時間,本來三言兩語能說清的事,怎麼這兩人話趕話鬧成這樣!
秦灼像喘不上氣來,死死扳著門叫他:「六郎!」
隔著一庭月亮血,蕭恆抬臉看他。
秦灼本是急怒,來去都快,見他反應更料定有沒說清的誤會,也就不氣了。卻不想自己言語間給蕭恆心上插了刀,也受不住他這目光,只能勸道:「你對我好,我都知道。我從沒有那樣看待你。」
蕭恆那麼鎮定一個人,如今卻似鑽了死牛角,如何也聽不出話,只打了個寒噤:「那你要留下它,為什麼不和我說?是沒顧得上,還是壓根沒想告訴我?」
這一聲問得太過慘然,阿雙不由得抬頭,見秦灼往後退了一步,後背抵在門上,臉沉在陰影里,枯枝般依靠著。
他爭辯不了什麼。阿雙也知道,的確如此。
蕭恆並不往前,月光下,他青淋淋得像只孤鬼。
他顫聲問道:「等它大了,你會叫它知道,它還有一個阿爹嗎?」
腹中重重跳了一下。秦灼張了張嘴,突然掉下淚來。
他先前做計較,的確只衡量了自己。要棄是自己恥辱,要留是自己不舍,甚至想謊稱它沒有保住,就這麼帶回南秦去。他全然沒有想過蕭恆。沒有想過,蕭恆是它另一個父親。
這也是他的孩子。
蕭恆見他神色,心下瞭然,哈哈笑兩聲:「少卿,咱們一塊過了這麼久,就算沒有情分,多少也有情誼。我今天要你一句實話。」
「這些年了,在你心裡,我算個什麼?」
秦灼沒聽懂般,眼珠直愣愣地盯著他。緩了好一會,才背靠著門扇,喃喃道:「我連孩子都要給你保……你這麼問我。」
「可你怕我,少卿。你真的在怕我。」蕭恆閉了閉眼,「你怕我丟開你,怕沒有後路。就像你妹妹那籃荔枝,我朝你抬手的時候,你以為我要做什麼?」
門扇被攥得微晃,秦灼扶門望他,叫他目光一觸,似被軟劍刺了一身窟窿。他流著血想狡辯:「我……」
但能說什麼?
蕭恆苦笑道:「少卿,你說實話,那一瞬間,我會不會跟你動手……」
「這個念頭,你當真沒有動過?」
秦灼心裡一塊大石落下,痛苦又痛快。
他瞧見了。
蕭恆神情有些慘然,「不論你信不信,我真的沒想勉強過你。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你舒坦就好。」
「我不舒坦。」秦灼突然打斷,「蕭重光,你聽清楚,我要走,要和你分開,我很難過。」
他從門影里直起身,斬釘截鐵道:「所以我不想和你斷,你聽明白了嗎?這孩子生下來,我永遠和你斷不了了。」
這句話出口,秦灼頓覺無比暢快。一種近乎痛哭、近乎狂笑的欲。望擠在胸間,是他心底的那口惡氣。這些天的自欺欺人,叫他自暴自棄地撕了粉碎。
他往前踏了一步,一字一句道:「我和你睡,給你懷個小的,我他媽心甘情願,沒誰逼得了我!你現在問我把你當什麼。」
「蕭重光,你沒良心。」
一庭月色里,蕭恆震驚地說不出話。
「阿雙去燉副保的。」秦灼扶著門,聲音很冷,「我肚子痛,不想站著和你費話。叫我自己走回去還是把我抱回去,你看著辦。」
***
蕭恆告醉,李寒臨危受命,以大相之身主持宴席。
他能燦蓮花的鐵舌全用來勸酒,頗有些殺雞使宰牛刀的風範。但李渡白就是李渡白,聯詩、作對不必說,飛花、樂律等酒桌遊戲也不輸陣,一遭下來,竟只罰吃了幾杯,還套了幾句話出來,自覺收穫頗豐。
待眾臣告退,也不見蕭恆回來——估計回不來了。
李寒鬆一口氣,把詩稿卷進袖子,挑揀宴席上剩下的糕點,聽聞秋童玩笑道:「大相如今這氣派,倒很有主持中饋的風範。」
的確,當家的去偷情,只能由夫人操羅席面。李寒乾的就是這活。
隱隱不太對勁。
自從蕭恆入主禁中,秦灼只今日進宮一次,李寒卻沒少奉詔蹭飯。他年紀又小,相處起來另有一套,跟秋童等內侍也漸漸熟絡,聞言笑道:「內官沒少聽《情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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