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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大人沒有立刻回去,而是一前一後地走在雪地里。積雪被踩得咯吱響,不遠處傳來嘩嘩的海浪聲。顧燈停在海邊,抬頭看向冰川上方閃爍的積雪。

北極,冰川,大海,無人之境……如果不是發生這些事情,走在這樣的地方,其實是非常浪漫的感覺。

顧燈繼續往前想碰一碰海水,距離海邊還有一米多距離時,章離突然抓住了他手臂。顧燈有些意外地抬起頭,後者神情緊繃,目光銳利。

「怎麼了?」顧燈問。

章離這才回神,鬆開手說:「水涼,別過去。」

顧燈「哦」了一聲,果真就停在了這裡。他打開小板凳坐下,章離也坐在了阿里的紅色小馬紮上。

兩個身高超過一米八的成年人,岔開雙腿坐在兩張小馬紮上,這情景其實看起來有點兒詭異。但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形象,只是安安靜靜地呆著。

直到一隻海鷗從空中飛過,章離這才開口:「是不是因為你外婆,你才會陪阿里來這裡?」

顧燈沉默了一會兒,說:「也有部分原因吧。」

外婆是在顧燈18歲時去世的。

那幾年正是他的事業騰飛期,發唱片、接綜藝、開演唱會,整個人忙的不行,已經有三年沒回老家了。當時顧燈正在海外舉行演唱會,8個小時的時差,登台演出前,媽媽打電話來說外婆病了。

顧燈當時已經快要上台,再加上外婆有慢性病一直在服用藥品,顧燈就說等他工作結束就回去。

演唱會開了三天,顧燈在觀眾的歡呼聲中下台,媽媽來電告訴他,外婆已經過世。

顧燈大腦空白了好幾秒,然後他聽見自己冷靜的聲音:我馬上回去。

顧燈拒絕所有慶功,推遲後續工作,馬不停蹄地回國參加葬禮。一路上他都渾渾噩噩的,完全不敢接受這個消息。為什麼這麼突然?不就是一次常規病情嗎?怎麼突然就過世了呢?

他甚至祈求這是一場捉弄他的惡作劇,直到他抵達外婆老宅,看見肅靜的靈堂和陌生的親戚,還有外婆最喜歡但已經空了的座椅。

一切塵埃落定,顧燈的眼淚決了堤。

周圍親戚都在看他,甚至還有年輕小輩用手機偷拍他哭時的視頻。可他什麼都顧不上了,他只是躲進衛生間,宣洩瀕臨崩潰的情緒。

他該怪誰呢?是媽媽言辭模糊,不告訴他外婆即將過世?還是他自己不上心,藉口工作忙糊弄了這一切?

可就算媽媽說了他能離開嗎?一場演唱會涉及金額上億,票早就賣了、聽眾已經到場、工作人員也早已準備就緒。就算他真得知外婆的病情,他能拋下這一切過去嗎?

誰都沒有錯,他只是覺得遺憾而已。

「當然,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顧燈深吸一口氣,試圖放鬆緊繃的語氣,「我真沒事兒,過去這麼久,我早放下了。」

章離沉默不語,只是向他張開雙臂。顧燈看了他一眼,沒有過去。

章離站了起來,顧燈拽著小板凳後退半步,露出防備的表情:「章離,別可憐我。」

章離停下了腳步,但沒有移開目光。他的眼神平靜而包容,仿佛這遼闊的大地,足以容納一切。

在他的注視之下,那些深埋顧燈心底的情緒逐漸湧現,然後噴發。

是啊,誰都沒有錯,於是他只能把情緒壓抑,一次次、反反覆覆地責怪自己,直到無人問津,而他自己也假裝忘記。

可真能忘掉嗎?在此之前顧燈一直逃避,可直到今天才意識到,原來他還陷在曾經的情緒里……

每次想起外婆,他都會感到難以言喻的後悔和自責。更痛苦的是,他再也無法改變過去,他將一輩子承受這樣的痛苦。

凳子從手中滑落,顧燈難以置信地抬起頭,才發現他哭了。他伸手想擦眼淚,章離卻往前一步抱住他。

「我沒有可憐你,」眼淚滾進章離衣領,頭頂傳來一聲嘆息,「我只是有些難過。」

顧燈呆呆愣在原地,大腦霎時一陣轟鳴。

在章離強壯有力的懷抱中,顧燈身體從緊繃到瓦解,然後變得顫抖,顫慄。他用力抱住章離後背,身體緊貼身體,然後閉上了眼睛。

真神奇,僅僅只是一個擁抱,為什麼就會有這麼強大的治癒力量?明明只是聽到章離這句話,為什麼連心臟也變得酸酸脹脹?

就像是經歷了一次漫長的徒步,然後終於可以休息。顧燈用力地呼吸,胸腔因為哽咽而堵塞,卻有一種被柔軟接住的感覺。

人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獨處時強大銳利,幾乎察覺不到傷痛,憑藉自身就能對抗世界。可奇怪的是一旦察覺自己被人理解,就會變得軟弱,遲疑,忍不住想要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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