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不見就瘦的沒了人樣了?」溫升竹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話中的關鍵之處。短短几天時間,再嚴重的風寒也不至於叫人形銷骨立。
「就是啊,剛來還嚇我一跳,我尋思書坊換了畫師,要是換人我上哪兒找去,回去還不知道要怎麼跟主人交代。」他說起來還心有餘悸,連連搖頭。
「方才我與他說過幾句,他說是因為生了場大病,身體欠佳才如此消瘦,」溫升竹替他解釋一番,又問,「你說幾天前見他是什麼時候?」
他態度隨意,閒聊一般,那人便順著他的問話想了想:「是上次我跟我家主人來看進度,大約是七日前吧。」
「八仙圖這麼複雜,他也畫得很好,不僅好還很快,那時就差韓湘子一個人。」那時王掌柜白胖的臉上儘是笑意,說起畫來頭頭是道,與今日的冷漠樣子簡直兩模兩樣,因此他也有些不滿。
他們正說著,王掌柜抱著一隻長木盒回來了,於是兩人各自噤聲不再討論。
王掌柜將木盒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卷畫卷,徐徐展開,八仙賀壽,騰雲駕霧,姿態各異,身下仙桃綴滿枝頭,庭院之中賓客將主人和老婦人圍起來,好不熱鬧。因為這家僕提起,溫升竹特意看了眼沒畫完的韓湘子,翩翩公子,栩栩如生。他也自幼學習繪畫,自然能夠看出王掌柜畫技非凡,怪不得崔冉要找他繪製紙人。
那家僕也好似被攫住了目光,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忍不住連連稱讚,之後將準備好的銀票送上,又奉上張請帖,說:「我家主人邀您到時前去宴會,一起熱鬧一番。」
王掌柜收了,但他的態度並不熱切,也沒有喜悅,甚至連句祝福話都沒說,只是默默地將畫捲起來,放回盒中,叫他帶走,又在記錄簿上簽字畫押,按了手印。如此這番,這樁交易就算了結。
那家僕又吃了個冷臉,也不由得面上訕訕,沒再多說就抱著木盒離開了。等他走了,站在一旁的女人才上前。只不過她似乎心有疑慮,開口像在試探:「王掌柜是否記得我在您這兒定的三件東西?」
她定做的是三個紙人,只是有崔冉他們在這裡看著她不方便直說,因此用「東西」代替。這年輕女人叫杜見春,是個趕屍人,平常趕屍起墓她一個人勢單力薄,紙人行動自如,又沒有痛覺不會害怕,是她的好幫手。
說完她手腕一抖,一枚由紅繩串著的鑰匙滑落,鐺啷一聲敲在櫃檯上,王掌柜的眼珠應聲轉動,卻沒有拿過那鑰匙。
紙人訂做也有另外的記錄簿,上面只寫數量、要求和拿取時間,客人憑藉訂做時的鑰匙取貨,一枚鑰匙對應一個柜子,這些都鮮少有人知道。
王掌柜沒動,原本歪斜在一旁盤算著什麼的崔冉卻立刻挺直了身體。這個人不是常人,她朝溫升竹使了個眼色,兩人同時朝她靠近一步。
杜見春也立刻察覺到他們的變化,警惕起來。
這時王掌柜出言打破了這微妙的氛圍,也同時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他說:「客人,書坊不再賣那件東西了。」
他的回答與之前對崔冉說的如出一轍。
什麼?杜見春微挑眉毛,一臉詫異,她好不容易湊錢訂了三個紙人,就等著在接下來的任務中派上用場,現在這掌柜是要反悔?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掌柜,我錢也交了,規矩也沒錯,您說不干就不干,不太好吧?」杜見春手指微動,意味深長道。
「客人,書坊不再賣那件東西了。」王掌柜恍若未聞,見她沒有把鑰匙收起來,又重複了一遍。
他的語速變快,語氣卻依舊死板,像是被惹惱了一樣不耐煩。
「王掌柜,您賣的可不是一般的東西…」王掌柜有做紙人的手段,她自然也有別的手段約束,只是她不知道身邊兩人的意圖,心存防備,不敢輕舉妄動。
可王掌柜並不領情,他又一次說話了:「客人,書坊不再賣那件東西了。」
一模一樣,好像他只會這麼一句話。
三人一滯,剛才的不悅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對於王掌柜的懷疑。只見王掌柜被激怒了般自顧自的繼續說,語速越來越快,一句跟著一句,念咒般嗡嗡作響。
他灰色石子一樣的眼珠飛速轉動著,從她們三人身上掃過,一圈又一圈,打量獵物一般。被他看過之後三人感覺自己的手腳逐漸變得僵硬麻木,漸漸忘記剛才想要做什麼,就在此時,崔冉甩出一張火符,落在他衣領上。
噌的一聲,火從他身上燃燒起來,瞬間將他整個人包圍住。火焰安靜地燃燒,崔冉沉著臉看著眼前這一幕,她這火符只燒不是人的東西,眼見著如此輕易就燒起來,只能證明王掌柜早就不是人了。
不是人又是什麼?
崔冉等火逐漸燒完繞到櫃檯後一看,地上一攤冒著煙的灰燼,跟她猜的一樣。
王掌柜,其實是個紙人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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