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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如此美景,他的眼睛幾乎轉不動,腳下也像生了根,仙女被他驚動,飄飄然起身走到他身旁,將他身上的重擔卸下來。

她剛靠近時,他只聞到一股異香,緊接著肩膀一松,一路走來幾乎深深嵌進血肉里的扁擔被隨意地放置在地上。

之後他與仙女共同享用美酒佳肴,在這仙境一般的府邸中度過了不知多少年歲,直到他想起來自己家中的老母,才決心要與仙女告辭。

可他並不甘心就此離去,於是希望仙女能夠跟隨自己離去。

本是沒有指望的,但仙女卻答應了,於是他們一同回了家,他繼續做陳三郎,她成了陳氏。

府中一日,世上千年。他回家後老母早就死了,家中房梁朽壞,結滿了蛛網,輕輕推開房門便徹底灰飛煙滅。村中人也早已不認識他是誰了,他突然成為了一抹遊魂。他原本回去時還心中忐忑,生怕老母斥責,鄰人鄙夷,說自己是個拋棄家人的不孝子。誰知道,這下可好,老母死了他才歸來,真叫他頗為不好意思地鬆了口氣。

於是他帶著陳氏去了平城。陳氏會釀酒,當初在府邸上他們喝的瓊漿玉液就是陳氏釀的,本來他以為能夠靠賣酒大發一筆橫財,沒想到離開了洞天福地,失去了奇花異草,陳氏用最粗糙的材料只能釀出最低級的酒。

於是陳三郎一蹶不振,他一下子失去了對陳氏的愛,也失去了對生活的希望。

或者說他對陳氏寄予了更多的期望,比如希望她將衣物洗的一塵不染,比如希望她在賣酒的同時不要招惹太多男人下流的眼光,比如希望她將飯菜做的可口。

他說別說平城的女子,這世上所有的女子都是這樣的。

陳氏不解,她看也有許多近鄰婦人表現的兇悍非常,但是深入交往下來卻不得不承認當她們回到家中還是有任勞任怨、吃苦受累的地方,就好像人人都有兩幅面孔。只不過她們是不得已,也是沒察覺的戴上。

陳氏變得更加寡言。

有時候她會在半夜心悸驚醒,醒來之後卻許久不能動彈。月光從破洞的窗子中漏出來,灑的滿地都是,卻不肯慷慨的照亮她的生活。身旁的郎君輕輕地打鼾,緊緊握著她的手。

她突然有些茫然,忘記了事情為何會到今天這個地步。但是她也來不及多想,她忍不住回想了一遍今日的酒有沒有按照工序釀造,以及明日要怎樣售賣,與人怎樣攀談。她要想的事情太多了,唯獨想不起來她自己。

直到這一天。陳三郎醉了三日,睡了三日,醒來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對她。

她感到好奇、愉悅、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

什麼時候陳三郎會變回去?是不是當這個酒缸不再產出美酒的時候?她不清楚。

但是日子總是好過一點。她開始賣這種酒,並給酒起了個名字叫「醉仙」。因為陳三郎欣喜之餘抱著她親昵地稱呼她為拯救自己的仙女。

哦,她的確是仙女,從山上遇到了凡人陳三郎,就如同每個仙女都會遭遇的劫數。

她也喝了一杯酒,想要把自己這個仙女醉死在夢中。

卻沒想到,這美酒於她簡直是穿腸的毒藥。她剛喝下一口,就覺得猶如鉛液墜入腹中,把她的腸子都燒穿攪爛,叫她痛苦難耐。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她不由得驚慌失措,大口的呼吸著,她感覺自己快要死了。空氣變得越來越稀薄,而她疼的冷汗直流,疼的忍不住在地上翻滾,直到將所有的家具都撞翻撞爛。

不知過了多久,她猶如一個死人一樣躺在冰冷的地上,門大敞著,鄰家好心的大嬸聽見動靜過來看她,又招呼了幾個人將她齊心協力送到醫館,她才撿回一條命。

在意識昏沉模糊中,她聽到大夫說,什麼相生相剋,她是被克了。

買藥花了一大筆錢,陳三郎卻沒說什麼。他煮了粥盯著她喝完,又耐心地給她擦汗。他在沉默著做著這一切的時候,便有人連連稱道,說他是真男人大丈夫。陳三郎擺手不語,嘴巴卻偷偷地翹起來。

他是開心的。

陳氏也是開心的,她已經不再想府邸的時光,那些過去就像天和地一樣差的那麼遠。

她要好好地釀酒、賣酒,留住這個陳三郎。

她發現陳三郎確實有張好皮相。

第36章 龍女(三)

入夜。

沈天野蹲在一棵桂花樹上,借重重綠影掩蓋住了自己的身體。而他所在的這棵樹就在陳家的後院中。

陳家後院很大,比旁邊人家大出半個來,應當是重新開闢劃分過。院中除了這棵樹還擺放著很多酒缸,以及一些汲酒蒸酒的器具,陳氏很勤快利落,東西都碼放的整整齊齊,擺在架子上。

雖然桂花樹離地面與屋舍還有一段距離,但是杆子巷這邊牆薄屋小,許多動靜都能聽的一清二楚。比如拖沓走路的動靜,雞啄米撲棱翅膀的聲音,還有小孩追逐打鬧,家裡大人閒言碎語,噴嚏呵欠的聲響,都細細碎碎地傳入沈天野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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