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一次次的死而復生中,陳氏沒有半分喜悅,沒有半分炙熱的愛意,只有崩潰與恐懼。
李嬸再見到她時,她已形銷骨立,只有一個肚子高高頂起,像個怪物。
「你這孩子,怎麼消磨成這樣了!」李嬸急切,不敢拉她的手,生怕一個使勁就把她骨瘦如柴的腕子捏碎了。
陳氏眼珠轉動,慢慢的,才凝聚了神光,看清李嬸模樣,她蒼白乾癟的嘴唇開開合合,裂出細小的紋路:「李嬸……?」
「哎呀,懷孕也沒有這麼辛苦的。」李嬸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只當她是被胎兒折磨。
她想給陳氏燉點湯補一補身子,於是邊往她家走邊念叨:「你年輕愛俏,又吃不得苦,但是也不能這麼餓著自己,萬一身體出個好歹……」後面的話不好聽,她沒再說。
陳氏聽懂了她話中未盡之意,萬一出個好歹,那便是一屍兩命,可她卻不知道,家中早有一具屍體,她還怕什麼,不如死了好。
但是見李嬸要往她房中走,她連忙阻止,扯著對方後退。
她力氣小,沒扯動,李嬸推開門,見到後面圓圓洞口一般的入口,還有那彎彎曲曲的房屋,沒覺得絲毫不對,只轉頭朝她一笑,然後化作一條長蛇鑽了進去。
陳氏早已叫不出聲,直挺挺地站著,看著眼前一幕,想暈也暈不過去。
蛇進了家門很快就沒了蹤影,一道陰惻惻的聲音從不知何處傳來:「玉珠,你想去哪兒?」
陳氏看著眼前的黑影中緩緩走出一人,身著翠衣,描眉畫眼,長發灑在身上,走動時沒有聲音,一張嘴吐出一根鮮紅蛇信。
明明頂著陳三郎的臉,卻不是陳三郎。
「你要走了嗎?」
「你不是說要永遠跟我在一起嗎?」
眼見著陳三郎面容扭曲,蛇信伸縮,有發怒的跡象,陳氏連忙否認道:「不,不,我是你的,我不走,我永遠在這裡。」
她不知說了多久,說的嘴巴都幹了,陳三郎才放過她。他一笑,又是色若春曉的明媚模樣,「你慣會騙我的。」
「不,沒騙你,我這次不會騙你的,我只是……只是想要我們一起享受外面的生活。」陳氏不假思索道。
「外面?外面的生活還是外面的郎君?」陳三郎冷哼一聲,問道。
「你先前就這樣說,卻把我忘了。現在你竟又這樣哄我。」他繼續斥道。
而陳氏飽受折磨的腦袋已經反應不過來,她徒勞地開口,又不知該說什麼。她何曾背信棄義,何曾忘了三郎,何曾哄騙於他說過這種話?
幸好陳三郎也不與她再計較。
他只說:「玉珠,人有人的活法,妖有妖的路子。陽間可以修行,陰間也照樣成仙,你與我一道下去陰曹地府做個小官吧。」
什麼意思?
陳氏恍惚,陳三郎終於要殺了她嗎?
她閉上眼睛,靜靜地等待。一貫活潑的腹中胎兒也偃旗息鼓,不再折騰。
就在此時,砰的一聲響起,煙塵瀰漫,有人從洞口闖入。
陳氏聞聲僵著脖子轉回身,見到一女兩男。女人手持銅錢長劍,劍鋒直指陳三郎面門。兩男分立左右,身著一黑一白,面容嚴肅。
這是什麼人?陰曹地府的牛頭馬面還是凶煞判官來取她性命嗎?
持劍人正是崔冉。她心中暗道,幸好趕得及。
她原意本想靜候一旁,等待幕後之人來取陳氏手中的龍骨,到時一併擒獲。可是剛到陳家周圍,她就發覺這裡變了樣,原本的一層小樓一處小院消失了,只余沈天野口中的那棵桂花樹,被夾在兩家院牆之間,而粗壯的樹幹上一個長而扁的洞口,像是蛇窩。
桂花樹上怨氣瀰漫,猶如實質,而一旁人家雞犬不寧,狂吠不絕於耳。
崔冉不敢再等,生怕出了什麼人命意外,到時候陳氏身亡,怨氣難制,整個杆子巷恐怕都要淪為第二個姚府。於是她帶著沈溫二人,沖入蛇窩。
初入洞穴,直感到一股不明顯的阻力,水膜一樣將他們包裹著,崔冉在其中不受干擾,反而察覺到同類熟悉的氣息,便知道這其中的兇惡幻境是由一條蛇幻化而成。
進入洞中,一看到陳三郎的模樣,她就完全確定了。這陳三郎早就死了,只不過身體猶在,芯子卻換了。
「你們是何人?」陳三郎眯起眼睛,窄窄一道,圓瞳變作豎瞳,說話嘶嘶有聲。
「破你幻境,救你之人。」崔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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