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的那灰褲子,好像睡褲。西裝裡面的衣服,也是灰色的,領子皺皺巴巴,像睡衣。
這是沒來及換衣服,隨便披了一件西裝,就來了?
韓版言焦急萬分地在手術室外面踱步,滿臉通紅,像是被憋的。
竟然沒像以前一樣,坐在那邊玩手機。
看見我來了之後,那眸子立刻亮了起來,走過來,要把我攔住:「醫生,醫生,我老婆要生孩子了,求你了……」
「啊啊啊,會的。」我哼哈地答應他,趕緊把他推走,實在沒空在那裡跟他閒嘮嗑。
而且他要當好丈夫、好爸爸,早幹嘛了?現在隔這跟我裝什麼呢?
他穿著拖鞋,「啪嗒啪嗒」地跟著我,然後被手術室的大門攔住。
一女護士高聲說:「產婦家屬不能進產房,請耐心在外面等待!」
……
手術室內。
「砰——」產床上巨大的無影燈亮起。
她尖叫不止,瘋狂地顫抖:「孩子!啊——我的……醫生,醫生。」
她面目猙獰,臉像一張被揉皺了的紙。
我還沒有動刀,就似乎聞到了一股奇怪的血腥氣,很臭。
那巨大的無影燈,晃得我眼睛疼。
手術室彷佛一個光明地獄,而待宰的孕婦便是那被行刑的人。
在這種時刻,每個人的神經都繃緊。
「插上尿管!」
「打上麻醉!」
在打上麻醉之後,她就會不省人事了。
但在那之前,她又用僅存的理智,拉著我的對我說:
「醫生……一定要……保證我的孩子順利出生……」
她的頭髮被汗水打濕,貼在臉頰上宛若海藻,滿臉通紅,像是被熱水燙過一樣,說話也斷斷續續。
像個瘋婆子,握著我的手指都在發顫。
「會的,我會的。」
我像安慰其他孕婦一樣安慰她。
但其實這次我心裡也沒有底氣。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盛玖有一些不同尋常。
「如果我和孩子之間只能活一個,記住,保小。」她的眼神非常地堅定,再次強調,「保小!」
以前的電視劇里,演那種封建家庭,產婦大出血,孩子和產婦只能活下來一個。
而醫生就會問她的家人:「保大還是保小?」
如果是那種只在乎子嗣的,重男輕女的封建家庭,丈夫和公公婆婆就會說:「保小。」
放棄產婦,只留孩子。去母留子。
如果丈夫和妻子感情很深的話,可能會說:「保大。」
當然,那只是電視劇誇張的演繹。
在現代醫學之中,法律明確規定應該優先保障產婦的生命和安全,而不需要詢問其家屬。
但是……偶爾也會考慮產婦的意願……
我做手術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遇見盛玖這樣的產婦,居然自己說:「保小。」
願意放棄自己的生命,換取孩子的絕對安全。
這……
瘋了不成?還是思想過於傳統了?認為女人的責任就是傳宗接代?
可是看她和她丈夫的那個關係,態度,她也不像是那種任人揉捏的愚賢女人。
所以我一時之間無法答應她,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她,也告訴自己:「會沒事的,沒有什麼保大保小的問題。放寬心,你們兩個都會沒事。」
她聽了,那滿臉汗水的臉上,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左手鬆開了我的手術服。
「我的女兒,叫……好聽嗎?」
「小蠶?」我沒太聽清她的話,不過還是安慰著,「好聽好聽。好聽,特別好聽。」
盛玖嘴唇沒有任何血色,聽見我的讚賞,就閉上了眼睛,就像是平靜地入土了一般,有一種甘心赴死的決然。
…
她靜靜躺在手術台上,把一切都交給了我。她這樣,我的壓力也很大。
絕對不能讓孩子出事……絕對不能讓孩子出事……
我不斷告誡自己,後背像背上了一座小山般沉重。
我拿著手術刀,雖然內心慌亂,但出於本能,我的手卻很穩。
在她的恥骨上方上切開一個橫切口,然後撕開她的脂肪層與肌肉,再剖開她的子宮壁,去接生。
她的肚子一下子癟了下去,紅色的,血花花的,很像屠宰場裡被宰殺的牲畜。
當我還是個醫學生的時候,我看見血會頭暈,但現在我早已經習慣。
只是那股血腥味,仍然穿過口罩鑽進我的鼻孔里,熏得我喉嚨發癢噁心。
她躺在手術床上,一動不動,簡直就像一具屍體。
而我是那虐屍的人,需要完成她的遺願。
我從她的子宮裡,抱出來一個血淋淋的東西。
「哎——可算出來了!是個女孩!」我旁邊的助手鬆了一口氣,「孕婦也沒有大出血,很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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