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那黃沙之上的曲型線條,像一條條蜿蜒的蛇,把蛇皮褪在了上面,形成山嶺。
天空是被烤焦的藍黃色,髒兮兮的,被畫家在天幕上用剩下的渾濁顏料那麼一抹,隨意被畫成了天。
風吹起,烤著他,沒能帶走他皮膚上的溫度,反而把熱量帶了過來,奪走水分,烤著他熱。
「咳咳咳——」
他咳嗽幾聲。
喉管里都是沙啞的味道,一呼吸乾乾澀澀,燙著喉嚨,如同嗆了一嘴黃土。
我是誰?
沈昭陵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發現自己並沒穿鞋子,只有兩個空空蕩蕩的黑色褲管,之下是一雙纖細的腳踝。
裸著腳,腳背白到不合時宜,淡青色血管清晰可見,完全不像是生長在沙漠裡的人。
但是腳背上有好多髒土,腳趾縫裡了嵌了沙。更重要的是,腳掌往土地里陷著,下沉,被燙得發痛。
我這是在哪?
很暈,熱得很暈,烤得他太陽xue疼,眼前出現了一個六邊形和圓形的小光斑,
隨後,眼前的山丘不斷變幻,黃沙的質感更加朦朧了,那蛇形的山丘線條也飛舞了起來,一會上,一會下,一會左,一會右。
舞得他發昏。
山丘之後,出現了一個人影,高大的人影,背著光,是黑色的。
看不清臉,只有一個黑色的剪影,好像穿著大衣,走路的時候,那大衣的影子也在他身上遊蕩。
線條很張狂。
明明那麼遙遠,卻彷佛近在咫尺似的。
一步、一步向他踏過來。
「昭陵,回家。」
那一聲也很遠,沈昭陵甚至看不見他開口說話的動作,卻能想像到那張薄薄的唇,是如何一上一下一動,就發出那種宛若金屬的聲音來的。
「聽話。」
沈昭陵額頭上流出一滴汗水來,瞳孔放大又縮小,眼裡閃過恐懼與張皇無措。
臉頰被曬得紅到發燙,像是變薄了,過去還能說這是一種美,可現在不自然地進行著肌肉跳動,讓人生不起半分欣賞之情。
他的腳掌在地上搓了搓,搖頭,往後退著。
不、不回家。
風陣陣吹過,傳來「嘩啦啦」的聲音,卷著黃土,把空氣也染渾濁了。
空氣中好像有看得見的無數的小顆粒,存在於近地面之上。
他聞見沙漠中那的辛辣木質氣味,突然間想起有點像某人後頸的味道。
來自一個很陌生的、剛認識僅僅兩天的,男人。曾把他拽在懷裡低頭狠狠嗅過。
腿很結實,懷抱又暖又禁錮,很重要的是,鼻尖貼在他後頸之上的時候,那一點挺翹的鼻尖,帶來某種涼涼的觸感。還有猛烈又迷醉的呼吸聲。
彷佛把自己當成了某種喜歡得不得了的毒藥,亦或者解藥。
他還記得他。
現在想起來,後頸還殘存著某種癢意,好像黃沙細細碾過似的。
眼前的黑色身影不斷變大,一高又一低,但是他前方的山巒越來越少了。
是那個男人,翻過重重的山丘過來了。
男人向他伸起兩隻手,像一個恐怖片裡幽黑森林裡開闊的樹枝,是要來抓他。
沈昭陵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
淮映勿。
現在。
隨你。
聞我。
他立刻轉身,開始向後跑,朝著另一片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地的黃沙,跑。即便跑一步深陷一步,瘋狂地跑。
只要能。
帶走我。
「叮咣,叮咣,叮咣!」
劇烈的聲音突然從空氣中傳來。
腳下的大地都在顫動,像是發生了地震,面前的蛇晃動得更加厲害了,蛇身交錯糾纏在一起,置成一張網。
震感從腳底,順著骨頭往上載,讓他本來就艱難的逃跑,現在變得更加無法往前挪動一步。岔開腿,勉勉強強,才能維持著不摔倒。
「哐當、哐當、哐當!」
更加劇烈。
「小玫瑰,那個,外面有人敲門,都快中午了,也該醒醒了吧。」
這個聲音不像剛才的震動那樣從曠古的沙漠中傳來,而是很近很近,就像一個男孩,就那麼貼著他的耳廓說的。
這聲音,讓沈昭陵莫名覺得很熟悉。
沈昭陵皺眉:「系統?」
系統答:「是我。」
沈昭陵「啊」了一聲,發覺嘴皮乾澀,好像好久沒喝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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