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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到昭阳宫,宫里灯火通明,她走到门口,宫女拦住了她,“请夫人稍等片刻。”
她就走到窗下,窗子开着,里面坐着荣宪,对面竟然坐着嘴贱且毒的张道元,有几个琵琶女轻轻拨弦,一个弹紫檀木琵琶的女孩根本没看弦,手悬空假弹,过不大一会儿根本就不装了,就歪着头,脑袋靠在琵琶上,一脸迷恋的看着荣宪。
哈哈,荣宪没理琵琶女。
“听闻先生会识人之术?”荣宪道。
张道元一捋胡须,眼皮子都不抬,“姑娘媚俗,明明自视甚高,却屈尊见我,是为媚;受人之托,辜负他人之望,是为俗。”
片刻荣宪笑出声。
“留步,不必送。”张道元起身,没行礼,直接走人,风乍起,白衣飘飘,有点像鬼。
半晌荣宪对着窗外招手,荣宜知道她偷听被发现了,赶紧走回去,进了殿内。
“这把年纪,不是家主,又无一官半职,竟然想到装神弄鬼这个路子。”她姐狐朋狗友——班宝镜抱着几本折子从帘后转出来,噗嗤一笑。
荣宪转了转手腕上的镯子,“想知道他怎么说郑国夫人吗?”
“怎么说?”
“王子佩此女颇为自私,眼中只见自己名利。为她青云志,骨肉血亲皆可抛,非高义之人,不可托以重任,若为他人妇日后必为祸。”荣宪道。“王玄让她出家,可不是一个没看住,跟萧溱跑了。”
班宝镜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掏出一本紫封折子,递过去,“那您觉得他?”
“一个看不开的可怜人。”荣宪拿起笔,打开折子,在里面签了个字,递回去班宝镜。
班宝镜打开看了一眼,“主上,他是使者。”
“天赐乌衣巷苟安七朝,何必逆天而为?”荣宪端起茶盏,对荣宜说,“坐。”皱皱鼻子,“你喝了多少?”
宝镜此时笑道,“七朝有什么用?不过苟活。不伤及他们筋骨,谁坐江山都是无所谓的事。说到底,我们还占了个汉室之后的名分呢,南边可没有一人家里尚过汉室公主,又无历朝历代天子死国门,北拒胡寇,庇护百姓。论义,论德,他南边朝廷算得了什么?”
“华夏正统,未曾与胡族通婚。”荣宪抬眸。
班宝镜笑了,随后行礼,走掉。
“我没喝,为什么你说张道元看不开?”宝镜走后荣宜才问。
荣宪看着厅中灯火,“少喝点酒,酒大伤身。”然后才说起张道元,“想靠一句话得泼天富贵,就也要料到日后滔天的祸。”
荣宜询问似的扬眉。
“活人做事从不是为了死人,而是做给活人看的。”荣宪道。“若是你,你要是让他活着回了南朝,日后可还镇得住场子?”
荣宜摇头,“不会啊,我肯定得杀了他。但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是铁打的规矩,现在不是时候。”
“两国交兵之地民不聊生,多少人落草为寇。路上山贼与我何干?”荣宪道。
突然荣宜一身冷汗,夜风微凉,她竟然打了个寒噤。
那一辈子,玉箫封公主,北上就遇到了山贼。
那次崔璨负责出使和护送。
她想不起来到底谁死了,谁活,但她肯定一点,她没见过这个姓张的老头。
这次没有山贼,但这次是郑雍容护送公主北上。
郑雍容是荣宪嫡系。
那这山贼……
竟是这样,她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僵硬,第一次觉得世事可怕,甚至开始想,是否这世间绝无偶然。
荣宪却在此时说,“刚才怀素的事情你处理的方法错了。”她说,“你听好,与政无关,人命关天。不管你多么同情怀素,就事论事,罪不致死,不当死。”
“依卫律,逼良为妾,仗五十,削去官身,流放三千里。挪用公款,半月为期,到时未补,刑五年。私设刑堂,致他人残疾,刑二十年。你让怀素杀人属教唆杀人,仗七十,刑四年。你记住,因你这一手,今日景国公一门就此衰败,这笔账,你得记住。”
荣宜愣了一下,才说,“那他一国公世子,就能想抓人就抓人,想囚禁人就囚禁人?天理何在?国法何在?”
“那景国公邓氏一门其他无辜远亲,天理何在,国法何在?”
荣宜嘟囔道,“我行得正,坐得端,你让他们放马过来。”
荣宪谜之微笑,“我什么都不用说,他萧逐月也什么都不必做,只待这事明日传出去,太多人会跳出来出面代劳。”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受,我跟你姐姐也想,我们两个这辈子也就算了,至少家里你可以活的无忧无虑,所以这种事情我们不愿和你讲,但你已经二十一了,你做事要想后果。天下风云莫测,世家兴衰成败不息,迟早有一天回归正轨,一切拿到台面上,以法论事,不再是有兵就说的算。那时这朝就不再是我或萧氏的一言堂,早晚有一天你闯的祸我跟逐月联手都保不下来,那时你怎么办?真的去死吗?”
荣宜心中一跳,想到那杯鸩酒,那杯酒可真苦。
她勉强扯出来一个笑,“四妹,我喝多了,头痛,我先走了。”
荣宪嗯了声,叮嘱道,“早点睡。”
荣宜才回府,还没歇下,隔壁有人开始吹笛,一曲接一曲。
曲调还十分悲凉,一时荣宜听着都有几分揪心。
没到半刻钟,谷雨来报,“请娘子去毓棠春一趟。”
毓棠春是她姐没出嫁前住的院子,在西边。
荣宜又只能披了衣服出门,到了毓棠春,抬头一看,荣宓趴在墙上,“我这边有个人,你帮忙安置一下。”
荣宪让她安置如瑟,一时半会荣宓也找不到地方放这个小姑娘,就带回了家。
如瑟在回来路上十分安静,结果荣宓才躺下,姑娘开始吹笛子。
一首接一首,没完没了。
到第五首就看西厢点灯了。
第八首荣宓也忍无可忍了。
荣宓没结婚前家里院子跟安置萧珞和萧珂姐弟的别苑隔了一道墙,所以除非去东苑,不然平时一向都直接翻墙,所以她灵机一动直接翻墙,坐在墙头喊人去叫荣宜。
那个别苑原本是英国公府的竹园。后萧珂买下街对面的那处院子当幕府衙门,后院就没变,依然跟荣府西苑她闺房就隔了一栋墙。
要不是荣家是荣宪当家,这栋墙就没了。
萧珂也翻上来,坐在墙上,“把你们家乐器都收了。”
荣宜黑线,“我明天起来第一件事就往墙上放一排铁蒺藜!”
荣宓这叫嫁人?这特么的叫买了隔壁院子。
东汉苦于地方豪族,政令难行,不得不废儒崇墨道两学。虽南朝仍有儒家旧风,但陋习不过长江岸,加上蒙古和鲜卑的习俗传入,几百年来北朝不兴大礼仪,除一些旧贵外,正常人家夫妻成婚都是单独置院另过,这倒不奇怪。
每年都有人提复旧礼,但郑瑜就头铁够狠扛住了——按照旧礼,郑瑜他娘要给当了他七八年下属的萧玉珠和他父亲之前的一个生孩子死掉的原配牌位前补上继室入门三跪九叩的大礼。这礼一行,那他这个首辅干个卵,回家看孙子得了。
但天天翻墙回家隔壁这姑娘是头一个!
“好,我明天就让人打个门装个屏风。”荣宓很痛快的说,人往下一溜,扬声,“就这么定了。”
荣宜等着荣宓从外边绕进来,不料不大一会儿,荣宓直接把如瑟拎上了墙,“你那边找个梯子。”
如瑟白了荣宓一眼,从墙上翻下去,轻飘飘的落地。
“好身手。”荣宓夸了一句,“真的十分对不起,”她还解释,“我晚上睡不着觉,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我已经三四天睡不着了。”
如瑟点点头,没有异议。
荣宜就看着如瑟手里拿着玉笛,心想,完了。
荣府有好多空置的院子,她挑了荣宪的绣楼,苍天可见这个楼的女主人就没拿过针线,“这叫百雨金,你先在这里住下。”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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