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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吭声了,我揉了揉耳朵,歪头想了一会,“你若再自责,我要亲你了!”
又是良久的沉默。
太尴尬了。
其实我真的很羞,羞得要命,方才与她分开时,嘴唇肿的发烫,却不及胸腔心口滚热半分,扑通扑通,像是一团火要冲出来。
现下想起来,我觉得自己是真生猛啊。
还好她没被吓着,不过这会好像被我没羞没臊的一句惊住了,半天不讲话。
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我的心又开始狂跳,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却蹦不出来一个字。
“陈阿香。”
“哎!”我下意识应了一声。
“我真幸运。”她说,“我真幸运。”
她一连说了七八个“我真幸运”,突而伸手又将我揽回怀中,深吸一口气,最后道:“陈阿香,我真幸运。”
其实我才是真正幸运的那个。
老天要我受如此多苦难,便是为了赐予我一个玉露吧。
我突然有点喜欢老天了。
于是,我说:“老天,我真幸运。”
“你不应该说‘玉露,我真幸运’吗?”
“不,我就要说‘老天,我真幸运’。”
“你改口!”
“我不!”
“为什么?”
因为,玉露就是我的天。
我的十九岁生辰,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生辰。
虽然这么说,有些对不住前十年爹爹娘亲的悉心准备,但我仍然要说,我好开心,开心得想要大哭一场。
就有一种这么多年来受的苦都值了的感觉。
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我都不怨了。
现在的我,只想和玉露好好的过下去,哪怕是食不果腹,衣不避寒也没有关系。
只要玉露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陈阿香,就是这么肤浅。
当晚,在玉露终于吃掉我给她留的三颗汤圆,并将一个大东西“砰”一下放到桌上时,我才知道,她一早去北门小亭,是将要送我的生辰礼启出来。
一坛子桂花酒,埋了三年。一如我对她的喜欢,也藏了三年。
桂花是她一点点收集再细心挑出花梗,只剩澄黄的花瓣。
酒是她用在大夫人那里做事讨来的铜板换的,不是什么好酒,烈得很,但经过桂花浸泡,倒也柔和许多。
我问她大夫人为何要她做事。
她如实道:“起初她发现我是装傻后,只是借做事的理由让我呆在她眼皮子底下,不能将她与二少爷之事捅出去。”
“有些多此一举。”我说。
她哼哼一声,“你是说反正大家都觉得我是傻子,不会信我的话呗。”
我笑了,“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陈阿香。”她捏了一下我的腰肉,“我现在发现你还挺坏的。”
“哎哎。”我叫着躲开,绕到她身后一下抱住她脖子挂上去,“后来呢,后来呢?”
她身躯一僵,挺直腰板将我与她之间拉出些空隙,我有些不满,再次贴紧,又蹭上两下,催促道:“你说呀,后来怎么就愿意让你做事了,还给你发钱?”
“有一次,她娘家寄信来说想要她将大少爷的公章偷出来,说能赚大钱。我听见了,就跟她说我以前做贼来的,可会偷东西了。她不带一点犹豫就让我去试试。”
“你没偷到被抓了,不干她事,偷到了,正合她意。”我说,“是吗?”
她“嘿嘿”一笑,捉住我在她身上作乱的手,有些得意道:“我自然是得手了。”
“后来她一高兴,大概是觉得我还有点用吧,就开始让我做些杂事,正好还能给她在府里善待下人的风评再添上几笔。”
“那为什么只有冬日你才去她那儿?”我问道。
她默了一会子,将我牵到她面前,又捧起我的脸,我能感觉到她笑起来湿热的气息洒在面上,像把小扇子,撩着撩着,又软又痒。
“因为只有冬日的阿香才会赖在床上不愿下来呀。”
所以,就不会她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了。
她没说后头半句,但我却已经知道了。
“你是变着法儿说我懒吗?”我有些赌气,挥开她的手,想将她从凳子上赶走,“起开,让我坐。”
下一刻,一双手将我拉过去,我便坐到了她的腿上。
温热的肌肤隔着薄薄几层布料相贴,酥麻像小蛇从尾椎骨爬上后脑,我不禁发软,便贴的更紧了。
“坐好了。”
她在我的耳边低语,带着无尽的蛊惑。
甘之如饴的沉沦,大概便是如此了吧。
第15章 玉露篇(15)
我与玉露耳鬓厮磨,缱绻旖旎,将岁月碾碎了再添满饴糖,一同含食了半年。
这半年里,我们回到了曾经每日同桌而食,共卧一榻的相处,所幸春云知晓我二人的所有事,又耳清目明,往往能在有客来访时,恰到好处地提醒一番。
这才没将这件事大白于世。
但也可能是我多虑了,毕竟谣言早就传遍陈府上下,如今是真是假,都不足以人津津乐道了。
只是我还小心珍藏着这份心意,像是守护着我与玉露最后的也是最珍贵的东西,只在无人处翻出来细细咀嚼,认真聆听。
我将玉露说过的情话一字不差地让春云替我写了下来,大多是些传世诗句,应该都是她从各本诗集上摘下来的。
第一日,她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第二日,她说:“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第三日,她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第四日,她憋了半天,说:“天不老,情难绝。”
我乐呵半天,打趣道:“老天,老天,如何不老呢?若天已老,岂非情就绝了?”
她沉默着想了一会,上来捂住我的嘴,一连“呸”了好几声,“你莫乱讲,我说错了,这句要改一下。”
我撅起嘴顶了顶她的掌心,含糊不清问道:“改什么?”
“天老不老,情都难绝。”
加了两个字,诗句变得怪异,带了几分孩童般的任性,经她口中说出来,却万分郑重其事。
我笑着眨眼,扒开她的手,摇头晃脑,摆出一副先生姿态,心里落了蜜,连嘴里都是甜津津的。
“甚好,甚好,玉露乃诗词大家也。”
她说了许多,我记了许多,草纸摞成厚厚一叠,被我压在枕头底下,积到后头,压不住了,只好让春云帮我收起来,用了带锁的小盒子。
春云有时会向我抱怨,如此肉麻私密之事,为何要拉上她,也有时会一甩手不写了,埋天怨地道:“小姐,为什么重复的也要写啊。”
“哪里重复?”我替她研墨,软言软语,“她前日是晨起讲的,今日是午饭后讲的,这是不一样的!”
“句子是一样的!”
“不对!”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向她,低垂下眼睫,细细思索。
“她前日讲的时候吻了我的额头,应是珍重之意。今日讲的时候还带来了刚采的鲜花,应是珍爱之意。含义不同的,怎能一样?”
良久,春云才开口,语气迟疑:“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珍重是要捧在手心好好保护的宝贝,珍爱却是要抱在怀里哄得开心,表达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情意。
春云真笨,怎么这都听不出来。
不过笨也有笨的好处,至少她不会在我与玉露相拥共枕,互为慰藉之时没头没脑地跑进来,亦不会在第二日想起来问一句,我们昨晚在房中做了什么。
我的头脑迟钝,只能反复背诵,才能将这些诗句背后的含义牢记。我的心脏很小,只能恰恰好装下一个玉露。
但我忘了,娘亲曾千次万次的叮咛,莫要将她人视作生活的依仗,遇事还是得靠自己。
何况现在我不仅将玉露当作依仗,更是作了生的希望。
所以,当一年后她替大夫人偷公章之事败露,更是触及国法将要被抓走之时,我觉得天都塌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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