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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昔钧道:“何人瞧太子?臣是瞧殿下花容玉貌——”

话未说完,被谢文琼瞪了一眼,岳昔钧也不自讨没趣儿,撇了公主,自饮自餐。

谢文璠叫嚷着要行酒令,找个了门客作令官。

令官摇了牌,高声道:“今日是桃花宴,就押‘桃’字的豪韵,句中要有‘桃’字,以‘春风好’起首,后接七字一句。”

大抵是要顾及谢文璠,令官将令讲的清楚明白,自主位谢文璠始,再从太子依次往下。

谢文璠想了想,道:“春风好,桃花娘子墙头冒。”

安隐在一旁侍候,心道:果然,是“别具一格”“自成一派”的风格。

谢文瑜轻声说了,谢文琼也中规中矩说了一句。

岳昔钧见到了自己,便看向谢文琼,笑道:“春风好,不及余桃作旧谣。”

谢文琼暗暗着恼,心道:拿分桃之典来用,真真浪荡!那是男子与男子之典,她提来作甚,莫不是一知半解,抑或是从哪儿发觉我也爱慕与我一般的女子?

安隐却想道:这却不像小姐往日的风格了,有失水准。

岳昔钧全然不顾他人怎想,恪守公主旨意,只作个求而不得之人,说说笑笑、膈应膈应公主,一场宴会便也过去了。

谢文琼在宴上隐忍不发,散席之后,天色已然见晚,谢文琼冷冷地对岳昔钧说了句“来见我”,便催着车夫打马走了。

岳昔钧到了公主府,又被门子要了一回开门钱。此次不是在假山凉亭相见,乃是在正堂面见公主。安隐推着岳昔钧入了堂内,又被公主打发出去了,堂中只剩下岳昔钧与谢文琼二人。

谢文琼抖开那副“雀得又一春图”,恨声问道:“这是甚么?”

岳昔钧道:“回殿下,臣的拙作。”

谢文琼道:“本宫晓得!只问你安的甚么心!”

岳昔钧叹了口气,道:“这副雀得又一春图,乃是臣呕心沥血之作。画中麻雀正是臣自己,臣借着……”

“住口!”谢文琼叱道,“本宫要听实话!”

岳昔钧默然不语,正在谢文琼等的不耐烦之际,岳昔钧冷不丁地道:“殿下,这当真是臣沥血之作,你瞧桃花红得特别,那是臣以血和墨——”

“住、口!”谢文琼要疯,也顾不得甚么皇家礼仪,抛了画卷,上前一把扯住岳昔钧的前襟,本想掌嘴,又怕手疼、又怕男人脸脏,犹犹豫豫还是松了手。

谢文琼哪里能够这么放过她,想了想抬脚要踹——

鞋尖凤凰的金喙还未啄到岳昔钧小腹,谢文琼的脚踝便叫岳昔钧抓在了手中。

岳昔钧使了个巧力,将手中这段隔着绸缎也能感觉出的、凉玉般的脚踝一推,谢文琼便向后仰倒,眼见要鬓乱钗飞,岳昔钧又轻轻一拉——

谢文琼只见岳昔钧的脸庞愈来愈清楚,她花容失色,双手胡乱去够轮椅的扶手——

在谢文琼就要扑过来的一刹那,岳昔钧松开了手。

谢文琼委顿在地,身子半斜。

一室静谧,唯余窗外风声。

岳昔钧后了悔,觉得不该用武力欺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金枝玉叶,正要倾下身去拉她——

啪嗒。

是谢文琼发上真珠坠落,绝非眼中鲛珠。

第10章 臣教君责抽枝溅血

岳昔钧心中轻叹一声,知晓今个儿是不可善了了,便将手中的拐杖往轮椅把上一支,自己推金山、倒玉柱地往下一拜,额头贴着手背,小腹也挨着大腿,伤处早已撕裂,有衣袍遮挡,却也瞧不出来。

谢文琼侧转粉面,珠钗作响,她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才提起下裳,缓缓站了起来。

谢文琼寻了个座子坐了,捧着茶盏灌了一口。饮毕,她才拿眼去瞧岳昔钧。

谢文琼只见岳昔钧一段小坡也似的脊背伏在地下,规规矩矩行着大礼。

谢文琼一见,心火便冒,抬手将手中茶水往地下一泼,溅湿了岳昔钧半边身子。

谢文琼道:“前倨后恭,这是何苦来哉!”

岳昔钧不答。

谢文琼怒道:“你吃了哑药不成?!”

岳昔钧声音有些憋闷,却仍旧四平八稳:“臣知错。”

“知错,”谢文琼嚼了一下文字,“知道何错?”

岳昔钧道:“一不该与君顽笑,作画逗趣。二不该不顺君意,拿话搪塞。三不该与君动手,伤君玉体。”

谢文琼道:“既然知道,自己来讲,本宫该如何罚你?”

岳昔钧道:“臣听凭发落。”

“听凭发落,哼,”谢文琼道,“说得倒好,本宫发落你去监牢,披枷刺面,发配六千里,你也乐意?”

岳昔钧正色道:“殿下不可以此事为谑。”

谢文琼道:“何人与你戏谑!是了,你自是不愿,倒拿这话儿堵我,料定本宫就舍不得你么!”

岳昔钧微微摇头,道:“臣不敢。”

谢文琼觉察不对,思想一回,福至心灵,道:“原是如此,我道是个甚么缘故。你倒是个孝子——本宫听闻,你那几个娘亲原是受累发配去的,你便也听不得‘发配’二字,是也不是?”

岳昔钧道:“是。”

谢文琼心道:她既然有此孝心,若我在此再做文章,便不是君子所为了,倒是小人行径。暂且饶过她这一遭,且在旁处出出气便是。

思想罢,径自下了座,绕开泼在地下的茶水及伏跪于地的岳昔钧,推了殿门,往外道:“折支花枝来,要遒劲枝干、岔叶甚多者。”

不多时,伴月折了枝桃花来,果真如谢文琼所要求般,枝干粗壮,分叉众多。

谢文琼拿手接了,沉甸甸一支险些抖手脱出。她又将此笔记在岳昔钧账上,命伴月掩了门在外候着,自己托着花枝往堂内走去。

倘若岳昔钧此时能抬头,便可见灯下美人捧桃花,比谢文璠诗上还要艳几分。

可惜岳昔钧无有此等眼福,她非但无有福气,还有罪要受。

谢文琼在岳昔钧身侧站定,将花枝交由右手,兀的往岳昔钧背上一抽!

岳昔钧猝不及防捱这一下,闷哼一声,又生生忍了。

打这一下,谢文琼也不好受。她不知轻重,松松抓着,重重去抽,花枝在岳昔钧背上滑软的丝绸上一跳,自脱手飞将出去!花枝不但在岳昔钧背上浅浅留下一道印子,粗糙的树皮也在谢文琼手心一刮,剌得她细皮嫩肉也火辣辣疼起来。

谢文琼吃了瘪,自然着恼,双唇一扁,又是一阵委屈涌上心头。

谢文琼把足一顿,指着岳昔钧胡乱撒气:“好哇,天也助你,地也助你,本宫难道真个就打不得你?”

岳昔钧叹了口气,撑着上身坐直了起来。

谢文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微不可察地退后半步,面上撑着骄傲的神色,道:“你待如何?”

岳昔钧道:“不如何,殿下莫怕。”

“哪个怕了!”谢文琼恼道。

岳昔钧膝行几步,谢文琼眼随她动,神色警惕。

岳昔钧行至将才脱手落地的花枝之前,拾起桃花枝双手捧了,又一点一点膝行至谢文琼身前。明明是受辱的姿势,她却腰背挺直,好似过山观水。

谢文琼尚且站着,低头只见岳昔钧垂首将花枝高举过顶。

谢文琼伸手去拿花枝,谁料她抽了一下,却没从岳昔钧手中抽出。

谢文琼心中已然有些慌了,这个距离,可“血溅君王五步之内”。谢文琼勉强稳住声息,道:“作甚么?”

岳昔钧抬头,眸如远星。她将右手前推,左手后撤,将自己右手中花枝根部交到谢文琼右手手心之内,又将花枝端系细细软软又密密丛丛的小枝丫顶上自己的左肩。

岳昔钧沉声道:“臣斗胆,教殿下如何罚臣。”

接着,她的右手抓在枝干上,带着谢文琼离得几寸远的右手一起发力,花枝猛然从左肩划至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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