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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去书房的沈缜,自然没看到秦楼管事的拜帖。但其实看没看见也影响不大,她不会交出丛绻,端王府也不会停止试探,结果是必定走到这一步的。

沈缜问:“我掳走人家的花魁,连交谈也不愿,他们没有报官么?”

秦枫答:“没有。”

沈缜:“嗯?”

秦枫道:“某听闻是周大郎拦了下来,不欲让周二郎那夜做的事传扬出去败坏周家名声。”

......那还需要败坏?

江陵土皇帝的周家,如今就周岫柏颇为成材吧?只是其他人还多多少少遮掩一点,不像周岫庭,全指着家里人给他擦屁股。

何况...在这里插了一手啊,不够。

她叫秦枫:“这两日周家若来帖子,扣下来不予答复。”

秦枫低头:“是。”

以手抵唇轻咳了咳,沈缜眨眼,湮去眼中因咳嗽泛上的泪光,漫不经心般问:“现下,我在江陵城风评如何?”

秦枫略一思量,道:“不知来历背景,可驭非常妖兽,神秘莫测的修士。”

他顿了顿,犹疑片刻补充:“也有说,是邪修。”

“邪修?”

沈缜一挑眉。

她咬着这两个字,摩挲扳指,神情藏在从侧窗泼进的光里,不辨喜怒。须臾,她低低笑开,笑意温润,却不达眼底。

“那诸位,”周身都浸着病气、四月天仍裹着羽氅的女人看向对面被反束了双手、极力掩饰但神色间依旧透出两丝不安的几人,温言问,“便是为此而来的吗?”

“......”

短暂窒息的沉默后,还是裘刚先开口,“我等是为花魁而来。”

“为花魁而来?”

沈缜琢磨了下这个回答,浅笑摇头,“不够诚实。”

裘刚并三四人呼吸一窒。

沈缜悠悠叹了口气。

厌恶还是享受温吞的进展,也要分人和事。而此刻身子不怎么爽利,一直咳还吐了血的状态,就是沈缜厌恶温吞的时候。

不过...她视线扫过在角落兀自沉默的霍姝语,舌在牙边抵了抵,还是决定忍受下来。

掏出瓷瓶倒了最后几颗止咳药吞下,沈缜平复了一会儿,舒服了些后方再看眉梢眼角已隐约按不住不安的几人。

她手指摩挲,神情淡淡,看不出在想什么。

秦枫立在她旁边,见状道:“依大人昨夜所言,修士某只将他们带到了这间屋内,静等大人处置。而还有武者二十有一,七个上阶,其余中阶,悉数押在西院。已查清都来自江州武盟,接金五十前来探访。”

“金五十?”

“是。”

沈缜轻笑:“他们倒是大胆。”

秦枫道:“某也惊奇。”

“不一样。”沈缜摇头,“秦兄弟你惊奇,只是因为跟着我站在我这边看问题罢了。设身想想,若你是他们,五十金夜访我的宅邸,你做是不做?”

“这...”秦枫思虑片刻,黝黑严肃的脸难得露出丝尴尬。

他愧然道:“某会做。”

沈缜笑而不语。

她目光扫过对面那些人——倚着墙盘膝而坐,或闭眼或垂眸,看起来都是一副什么也没听到也没往心里去的样子,实则周身肌肉都在紧绷。

这就是江湖人和修仙人惯有的差别。

大多江湖人,尤其是某某武盟的人——即不隶属于任何江湖帮派、聚在一起建立组织接单换取报酬,类似于赏金猎人雇佣兵这样的角色——他们往往为巨额财富、功法秘籍而刀口舔血,越是挑战度高、越是神秘莫测,越容易激起他们的好胜心。

毕竟人生苦短,自古富贵险中求。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多谨慎、即使意气上头也会小心行事的修仙人——这里泛指无背景并非气运之女之子的普通得到机缘普通踏上仙途的普通大众。

去年,沈缜建设住处驯养狼群的空闲时间泡在新手大礼包赠予的万卷书中时,曾看见过一本科普这个世界修行常识的书,上面讲得到机缘修仙并不就成为了下阶修士,而只有当突破了一个坎,容颜和身体老去的速度变慢,才算是下阶修士。

只是跨入下阶修士的门槛,就有了比常人更久的寿命,再往上走,号令百兽、召风唤雨、弹指间翻灭山河,谁不向往之?

那么,或许是仙途的浩大瑰丽足令人热血滚烫无限神往、却每行一步都得注意着脚下的险峻深渊;也或许是能得到机缘的人往往就更加灵慧、一定程度上担心沾染不该的因果损了道心,他们行事通常保守的多。

昨夜的情况就是很好的说明,沈缜主要等的对象其实就是这几个修士,那些武者她一开始都没管,只让狼群守着叫他们别靠近后院。然而修士们一发觉苗头不对就火速逃离,武者却一个没退,对上狼群意识到暴露了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扫荡了经过的每间屋子。

如果不是秦枫事先转移了钟采等人,后果可见一斑。

忆起这里,沈缜唇边的笑意压了下来。

她敲着扶手,“那七个上阶,提来。”

秦枫应下,转身离去。

注意力再次放到对面装死的几人身上,沈缜也没了多少耐心,语气温淡:“诸位,不若坦诚相待?”

昨夜被邀请“不若进来坐坐”到现在真的“坐”了进来,裘刚不敢再试直接拒绝的后果,他叹了口气,挺背仰头道:“阁下想知道什么?”

沈缜点手。

“先说说你们为什么闯我府邸吧。”

意料之中的问题。

关于这个裘刚也没有什么不好回的,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并未欺瞒阁下,我等的确是为了花魁而来。只是...只是如果可能,也想试探一下阁下是否是邪修。”

沈缜点头,“继续。”

裘刚吸了口气,正欲细说,却还未张口便被一女声打断,“那阁下是么?”

先是一惊,随后大震,裘刚僵着身子不敢转头,但余光瞥见说话的人是自己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同伴。

昨日才在獬豸楼初见,互通了姓名宗门而已,根本不清楚彼此性情,但看之前表现,裘刚还以为对方是个性子冷也谨慎的人,谁知道这么勇?!

当面询问人家是不是邪修,如果不是,扣这顶脏帽子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这些闻风而来的人就能落得好了?而如果是...还是不是吧。

与同伴们或惊愕或呆愣的状态相比,霍姝语简直格格不入。她端正盘坐在地上,仰头抬眸定定看着轮椅上不答话的女人,又问了一遍:“阁下是邪修么?”

沈缜笑:“女郎觉得呢?”

似乎情况并没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这个人也没有那么可怕?

如果不是昨晚露的那一手、如果不是被喂下不知名药丸就怎样也无法调动的灵力、如果不是到现在内力还无法冲开这药劲,裘刚真的会觉得,面前轮椅上咳嗽声不绝的女子只是一个像琉璃盏般易碎的美貌贵女。

可惜没有那么多如果,也万不能再怀侥幸。

裘刚敛神屏息,仔细听那位叫霍姝语的同伴要怎样回答。

而实际上,霍姝语又被噎住了。

如先前没有想到这人说看她是因为她好看一样,现在她也没有料到会被反问回来。

但对方的态度并不似野兽爆发前戏弄猎物般地只为找乐子,霍姝语便从心回答:“我觉得不像。”

一个人,或许可以参考她的外表和性情来判断此人是否修习邪魔歪道,但并不能以此下定论,真正还是要看她出手的方式和伤人的原因及多少。

昨夜金文囚牢,虽阵势浩大前所未见,但细想起来无非是阵法的叠加,霍姝语的水龙剑也没有自发生起浩瀚剑意,所以想来当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而喂他们药丸束缚住他们灵力,也是他们擅闯私宅在前,若对方带走花魁当真情有可原,为此生气也是正常。

于是,霍姝语再次直白问道:“阁下若非邪修,为何带走秦楼花魁并拒不交谈?”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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