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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天下女子谋福祉,是前所未有之事,此中艰难实多,何况医师...是天人。”

沈缜唇边的笑意敛了敛,但很快,溢上了新的笑。

“女君听说了?”

“嗯。”谢容道,“家兄来的书信中提过几句。”

所以她清楚了为何沈缜会长留在山中,外面又发生了哪些堪称震动神州的大事。

沈缜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淡淡:“我助公主占衮州,天底下说什么的都有,唯独没有为女子谋福祉。”

“狼子野心、牝鸡司晨,为国为民、巾帼英雄...皆为利益。”

“得到了什么算利益,要守着什么观念伦常也是利益。只是那些人的利益都与我不相同,女君,”沈缜放下瓷杯,眸色深沉而温和,“倒是你不寻常。”

谢容定定看着她。

沈缜眼里的光肆意起来,“原以为得了棋友,但怕女君嫌我棋技不够。却没想到咫尺之间竟有子期——”

湖风荡起了她额前的发,谢容听见她说:“不知缜可否腆颜,做女君的俞伯牙?”

......谢容又听见自己回答:“...好。”

伯牙子期,沈缜谢容。

也很好。

事实上她们确实很能做朋友。

谢容开始跟着沈缜酿酒,短褐布衣;也开始跟着沈缜种花,种下的花开好便入了酒;她被带入了那座宏伟大殿的第十楼,这一层全是陈列整齐的医书医方病例。再往上一楼,沈缜说:“那是诸仙门的仙史。”

谢容说不清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思上去翻阅了些,可很多书里都明明白白记载着修士莫要多干预人间因果——特别是国运,可是沈缜......

每一次撞见沈缜或咳嗽或头疼,谢容都会想,莫非这就是干涉国运的代价?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可以的话......

她的女儿日后说不定能活在一个更好的人间,谢容想,她愿意替沈缜承受报应因果。

又一年暮冬早春。

谢容凭栏眺望夜幕里的远山,想起来她已经有三天未见到沈缜。而最近...她低垂眉眼。

最近山谷里有些传言。

这个传言说的人很少,少到谢容也就听过那么一次,可也就是这一次摄住了她的心神——

他们说,沈缜很喜欢兕子,对她也很好,是想让兕子做女儿继承鸦雀和剑阁山、娶她做新的夫人。

传言荒谬,荒谬至极。

可在看到许多次沈缜和兕子相处的画面时,这荒谬的传言就会牵动谢容的心神。她没有办法骗自己,她分明...也在期待着什么。

人生二十余年,谢容从不知她会欢喜上一个女人,且自甘放逐着沦陷,沦陷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夜色冷清。

立在栏杆旁的女人拢了拢双臂,转身下楼。

谢容沿湖随意走着,不知走了多远,忽闻一曲凄哀的笛声。那笛声断肠,几乎霎时就勾起了她心中百转的哀愁,沉浸于其中又往前走了走——

女人顿住身形。

远远的,可不妨碍谢容知晓那是何人。

天上圆月巨大,落在湖中又是一轮,那湖边人就在水中月之侧——

水中月,梦中人。

谢容眼睛涩然。

她第一次不想做沈缜的子期。

那笛声,分明是浓浓的思念,思念相逢、思念相伴、思念耳鬓厮磨缠绵......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人会让沈缜这般思念呢?

只有她的夫人。

往常五感敏锐的天人,那一晚并没有察觉到湖边出现了另一个人。

第133章 番外.谢容

山中不知岁月。

那一次无意撞见沈缜吹笛后, 谢容便当不知。但过了一段时间,这人似乎得到了什么好消息,整个人轻松下来、颇有些闲情逸致, 白日里问谢容:“我记得女君擅箫?”

谢容从书中抬眸:“医师曾赠过我箫。”

沈缜笑:“我的笛子尚可,所以,可以合一曲吗?”

“......”

谢容默了默,放下书,“好。”

她们在屋中开始尝试,沈缜让谢容径自吹, 她来合便是。谢容选了一首梅花三弄,垂眸将箫口抵唇。

箫声悠扬,小顿之后, 她听到了清冽的笛声。

和那一晚大不相同, 这一次的曲子亦有分别之意,可谢容听得出来吹曲子的人并未注入太多感情。

她睫毛颤动。

......谷中人说,那位夫人不会再回来了。

真的...如此么?

等到一首合奏完, 沈缜放下竹笛, 眸中有两分探究:“女君有心事?”

谢容心中一跳。

但多年来养出的沉稳性情让她处变不惊:“...我想,医师对兕子阿由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险险含糊了过去。

沈缜没有再问,但神情却是若有所思。

谢容瞧着这人,面上不显, 但藏在案下的手却攥紧了玉箫。

她庆幸又失落。

日子继续悠悠流淌。

春去秋来、夏走冬至。

一夜薄雪覆湖边, 谢容望见了圆月下吹笛的人。

她风骨绝世, 墨发上沾着雪花, 怀里有几枝红梅,是天地间唯一的亮色。待到一曲吹罢, 回眸看来,弯了眉眼。

“女君?”沈缜唤。

等到女人近前,她看了她一会儿,忽而笑,“不知...女君可愿去看看神州江湖的风景?”

“行万里路。”

医师对兕子阿由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雪月中,谢容心口轰鸣,对上那双清亮的眼眸,怔怔。

雪色。

月色。

天地间,她只看得清楚眼前的绝色。

**

沈缜再度入世,当然是有正事要办的。

“但不急。”沈缜道,“夫人只管好好游玩便是。”

“......”谢容绯红了脸色。

她们一行人自剑阁山南下再西行,过乾国入元国地界,沿途见了武夷山之巍峨入云、嘉陵江之浩浩荡荡、又见由捕鱼聚集的水上村落、再有以宗族为重的山中隐民。

乾元边境城里,沈缜买下了一个小姑娘所有的花,后者知晓自己是占了大便宜,涨红脸嗫嚅着,最后说要教沈缜编花环。

“好啊。”沈缜痛快应下。

她的手本来就很巧,看了几遍就囫囵学了个大概,首次编出来的花环卖相就非常不错。小姑娘笑得很惊奇,又很高兴,建议道:“郎君可以把它送给您的夫人!”

沈缜微怔,须臾了然失笑。

什么啊...她现在可不就是郎君的模样。

五感的敏锐让她早注意到谢容拿着东西走了过来,她抬头,将花环递了出去。

谢容身形一顿。

沈缜指了下旁边的小姑娘,无奈笑:“第一次做,夫人不要嫌弃?”

“......”

谢容放下手中买给沈缜的酥饼,接过花环。

“不嫌弃。”

很喜欢。

她温柔了眼眸,揉了揉小姑娘的头,从荷包中取出一块蜜饯,递给她。

“谢谢你。”

车队最后进入了八籽镇。

既然是做“夫妻”,两人自然要睡同一间房。做这个决定前沈缜难得犹豫,她唤住了谢容,在对方疑惑的神色里沉默了会儿,还是决定将有些问题说清。

“女君。”沈缜用了本声,“不知你是否听闻过,我曾有一位...妻子。”

谢容睫毛一颤。

沈缜看着女人平静的神色,顿了顿,继续:“我喜欢女子,虽待你为挚友,但与你同床而眠也属冒犯,是我事先考虑不周。不若我让人在屋里设一间密室,往后我便居于密室中,可好?”

“或者,”她想了下,又道,“分房也可,让人多注意些后院便——”

谢容打断:“不必。”

沈缜顿:“...嗯?”

谢容抿了抿唇,“你欢喜女子,可你也是女子,难道我二人同床,你便要对我做些什么吗?”

“......”沈缜尴尬,“自然不会。”

“那,”谢容又问,“是担心你的妻子会在意吗?”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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