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上前拉住明夷的手，明夷毫不犹豫地拍开他，玄烨一直以来的隐忍随着明夷接二连三的反应消失殆尽。

“不要逼我对你用强。”玄烨隐含警告的声音传来，浓浓的不喜与警告，眼神更是带着隐忍，“一个人的耐性是有限的。你既然清楚的知道一点，我们之间决定权在我，我不能让你一直如此拒我于千里之外。五年的时间，我给你五年的时间让你放松，不是为了让你离我越来越远。”

玄烨不靠近的明夷，不是放任明夷展翅高飞，而是因为在很明显明夷几近崩溃的情况下，玄烨不敢再逼得太紧。

五年的时间，依然不够明夷缓和心情吗？若是放任明夷相对自由的办法都不成，玄烨在考虑，他要如何是好？

明夷冷冷地笑着问道：“皇上眼下想要什么？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知道。”玄烨回答明夷，没有一丁点的迟疑，肯定地告诉明夷，他很清楚。

胤禛第一次看到玄烨和明夷之间的对话，两人相互不肯退让，一步都不肯退让的姿态，让胤禛第一次意识到，父母的不同是那样的明显。

“好了。你们说你们的。”太皇太后拉住胤禛，看着明夷和玄烨站在对面，互不相让的说起的话，更多顾忌胤禛的心情。

“外祖母何必为他遮住所有的风雨？你看好，瞧清楚了，我与你的阿玛就是如此。与其让旁人来告诉你，你为何而出生，眼下该在的人都在，我便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是你阿玛算计我生下的孩子，那么多年来，我不喜欢你，不想让你靠近，因为你一直都是我不想生下的孩子，看到你，只会让我想起自己的无力，知道了吗？”

明夷望着胤禛百思不得其解的眼神，那含着不可置信的眼神，随着明夷的话音落下，眼中的光芒尽都散去。

“明夷！”玄烨和太皇太后同时唤一声，胤禛才多大的孩子，那些话为何要告诉胤禛，明夷没有想过孩子的想法？

“你们都不想说，难道是想等着别人来告诉他？胤禛，你记住，你同别人不一样，别人的母亲日盼夜盼着自己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可你不是。我最希望的是你不曾生下来，亦或是你出生的时候会有意外发生。你，不要对我有任何的企盼，因为你不是我想生下的孩子，我不会因为生下的你，因为你唤我一声额娘，因为你对我的亲近有所改变。让你成为皇上拴住我的棋子。”

胤禛的出生，无论是明夷亦或是玄烨，他们都不无辜，一个算计，一个被算计，截然不同的心思，注定孩子自生下来就不可能像别的孩子一样有父母的疼爱长大。

玄烨听着明夷竟然把话说得那么清楚，深深的吸一口气，不难看出他的惊愣，

“往后，你就当你是一个没有额娘的孩子。不必想着往后如何长大对我尽孝，你从出身以来我没有抱过你一回，多看你一眼，你能长大至今，是你的老祖宗，是你的阿玛费心将你抚养至此的，你只需要还清他们的恩情就是，对我，便当我早在生下你的那一刻就死了。”明夷的声音冷得让人如同置身冰窖之中，叫人透骨的发寒。

太皇太后莫可奈何地唤道：“明夷。”

“外祖母，瞒着他，除了给他希望，最后受尽重创，有何益处？我知道外祖母想说什么？你说对我不好的人是皇上，要怪，要同人发泄，我该冲皇上，胤禛还小，他何其无辜。”

“若论无辜，谁也不无辜，若他不愿意承受我给他的一切，自该让他去问问皇上，为何把一切强加于他身。造就一切的人不是我，是皇上不是吗？”明夷知道所有人的想法，明白他们都想说些什么，可是，在其中，同明夷扯上关系的人，没一个会是无辜的，更不是哪一个可以逃得开的。

太皇太后想让明夷和胤禛亲近，玄烨何尝不想，纵然初心不同，却又殊途同归，明夷若不把话说清楚，说给最应该听的胤禛知道，他所有的一切企盼，以为努力就可以得到的一切，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到最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不会因为你做什么而认定你好与不好，不是因为你这个人，而是因为皇上，因为你是皇上强加在我身上的一切，你牢牢的记住这句话。往后，不必再与我刻意的亲近，明白吗？”明夷把最想说的话说完，将一切都剖析开来的说话，玄烨听着胸口一阵阵起伏。

目光落在呆滞一般的胤禛身上，玄烨上前想拉过明夷，想让明夷别再说话。明夷挥开玄烨道：“如何？皇上当初没有料到我会如此的心狠？亦或是，胤禛现在对皇上来说再不是用来拴住我的棋子了？”

玄烨被明夷将一切的心思全都捅破，脸上火辣辣的痛，明夷更是直问玄烨，胤禛现在成什么了？

“不要再说了！”玄烨知道阻止不了明夷，可是他希望明夷不要再说下去，胤禛还小，若是承受不住这一切，明夷当真不在意。

“是吗？不想说了吗？皇上不是想和我谈一谈？现在不想了吗？”明夷笑问着，玄烨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很明显想不到，明夷竟然如此不留情面。

太皇太后明白，玄烨将明夷逼到极致，也将明夷完全的释放出来，玄烨做了依然要掩盖的事，明夷无所顾忌，往后，会更加无所顾忌的。

“皇祖母，我回乾清宫了。”没有回答明夷，玄烨同太皇太后说了这一句，转身离去，连一刻都不远久留。

自食其果，玄烨真真切切的从明夷的字里行间体会到什么叫自食其果。

不仅是他，就连胤禛，也要为玄烨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玄烨想利用胤禛达到让明夷留在身边的目的，到现在，纵然明夷一直表现出对胤禛的无视，不愿意亲近，玄烨依然觉得一切都是明夷有意为之，无非是不想让玄烨看出来明夷的软肋。

终究，玄烨依然觉得胤禛和明夷血脉相连，胤禛不断的同明夷靠近，与他不同，明夷早晚会接受胤禛，那么，一切会好转。

现在，明夷却在胤禛的面前，血淋淋的对年纪尚幼的胤禛揭露一切，玄烨的算计，胤禛的诞生，她对胤禛的不亲近，一切的源头都是玄烨的身上，不用试图的改变明夷，因为明夷不是他们能改得了的。

玄烨落荒而逃，胤禛看着玄烨的身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太皇太后看到胤禛呆呆的样子，想出言安慰胤禛，胤禛却走到明夷的身边，拉住明夷的手道：“额娘，都是胤禛的不是。”

一声都是胤禛的不是，将一切都揭露出来的明夷，让年幼的胤禛承受他原本不该承受的这一切，只为让玄烨放弃利用胤禛的算计，也让胤禛往后都不需要背负这些原本不该由他背负的一切，对大家都好。

明夷的态度，和玄烨之间的关系，宫里的聪明人不在少数，能瞒得一时，瞒不过一时，与其让别人告诉胤禛这一切，明夷更愿意亲口告诉胤禛这一切，让胤禛知道，他的阿玛和额娘一直都不正常，明夷这个当母亲的，永远都给不了胤禛想要的，接受这个事实，对胤禛来说更好。

可是明夷想过胤禛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却怎么都想不到胤禛会道一声歉。

微微一怔后，明夷道：“你有什么错？为何要同我说都是你的不是？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出生前没有，如今更没有，最该承认自己不是的人，并不是你。”

明夷说到这里，目光落在胤禛的身上，带着坚定和警告地道：“你记住，你不欠我的，也不欠你阿玛的，恰恰相反，我们欠你的，对你，是我们的不是。你不需要为此讨好任何人。把你带到这个世上，却无法给你正常父母疼爱，你要怨要恨都可以。不必小心翼翼的去讨好任何人，喜欢你的人，不必你去讨好，不喜欢你的人怎么讨好都没用。”

抽出被胤禛握着的手，明夷道：“这番话，我只同你说一次，你要记牢。你这一辈子都要记住，为你自己而活，无论将来有多少人否定你，既然打定主意要去做的事，便不需要理会他们。未必见得世上的人都说是你的错，便是你的错。人求得问心无愧最难。我，拒绝你的靠近，因从一开始我不曾想要你，生下你，却也不愿意你成为旁人的棋子，你要努力一生都不要成为任何人的棋子。”

胤禛怔怔地望着明夷，明夷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会记下的。”胤禛说不出内心是何感受，明明看起来明夷拒绝他的靠近，但现在明夷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在教胤禛。

曾经胤禛以为明夷不喜欢他，不喜欢他的靠近，都是因为他做得不够好，只要他努力成为一个出色的人，明夷会喜欢他，会像别人的额娘一样，欢喜地将他抱在怀里，抚过他的头，亲过他的脸。

他一直都盼望着这一天，希望这样的一天能够快些的到来。

可是今天胤禛知道了，不是他做得不够好。明夷的不喜欢他，不是因为他的问题，纵然换成另一个人，比他更好，比他更出色，因为玄烨的关系，明夷一样会不喜欢那样的他。

一切的过错，不在胤禛的身上，而是一手造就一切，让明夷的孩子成为棋子的人。

“你的出生纵然是别人的算计，是人的一颗棋子，将来，你要努力成为一个不会任人轻易算计，随意摆弄的棋子。”大抵，明夷所有的冷漠，所有的拒人于千之外，何尝不是在为胤禛争取另一种的活法。

太皇太后不确定胤禛能不能明白这一点，可是太皇太后却看出明夷的另一层良苦用心。

一如明夷说的，她和玄烨之间的关系，不是任何事可以否定的，让胤禛现在就小心翼翼的讨好明夷，那样的讨好，随着明夷的冷漠，胤禛是不是会在想，他竟然那么差吗？连生他的额娘都不喜欢他。

随着不断的被明夷拒绝靠近，胤禛会在心里生怨，生恨，也会心生自卑，长此以往，胤禛会变成什么样子？

若是在那个时候，再有人告诉胤禛，他的出生就是一场算计，是玄烨对明夷的算计，明夷不喜欢他，一切仅仅是因为，没有人喜欢被人算计。胤禛会变成什么样子？

倒不如，一早就告诉胤禛，因胤禛可以理解一些事，能听懂一些话后，没有人想算计胤禛之前，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叫胤禛知道，明夷对他的不喜欢不是因为他的问题，更有明夷的一番叮嘱，胤禛，纵然会难受自己以这样的方式被生出来，但他没有任何的过错，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指责他，更没有资格以此攻击他。

太皇太后暗松一口气，或许在胤禛的这件事情上，明夷不想被玄烨算计不假，胤禛不是明夷想要生下的孩子亦是真，可是，就算不想生下来，那样一个孩子生下来了，明夷不会遂玄烨所愿，却也会给孩子指一条路，一条能让他坚持一辈子走下去的路。

人不能选择怎么样的开始，却可以选择怎么样的结束，正是这个道理。

“外祖母，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胤禛究竟会不会记下明夷的话，明夷不能确定，能说的，可以说的，明夷说完，不愿意再尴尬的呆下去，明夷选择先走一步。

太皇太后没有再拦明夷，“回去早些休息吧。”

明夷重重地点点头，福身退了出去。

等她一走，太皇太后走上去拉过胤禛的手，“是不是觉得你额娘和别人都不一样？”

胤禛啊的张大嘴回头看向太皇太后，随后意识到太皇太后在说什么，重重地点点头，“老祖宗，额娘和别的娘娘都不一样。”

那些娘娘看到玄烨恨不得扑上去，而且根本绝不会和玄烨吵架，不，胤禛看过很多的臣子，他们没有一个敢像明夷一样敢和玄烨吵起来，更能吵得玄烨落荒而逃。

“额娘的话，很有道理。”胤禛从一开始听到明夷说出那句，他不是她想要的孩子那一刻眼前一暗，如何都料不到他的出生会有那么多的事。

后来，随明夷另外一番话落下，胤禛意识到一点，是啊，他并没有错，无论他为何而出生，从他出生的那一刻，他就是他，他的人生，他的未来究竟想要如何，决定权在他身上，大人的错，并不是他的。

“那就记下你额娘的话，往后按你额娘说的去做。我一直想让你成为像你额娘那样的人。”太皇太后说出心中的企盼，或许于旁人看来，明夷过得有些累，一个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为了达到目标一往无前的人，执着而坚持，有何不好？

胤禛将来会怎么样可以想到，一个最差也是成为王爷的人，有了目的，一生都不会太难。

“嗯，我会努力成为像额娘那样的人。”胤禛认真地点头，今天的事发生后，胤禛更觉得像明夷那样很好，如同明夷对他说的一番话，做他想做的自己，不必顾忌旁人怎么看他，怎么想他。

太皇太后抚过胤禛的头，话说开了，胤禛并没有一丁点要怪明夷的意思，第一反应，胤禛更心疼明夷，因为他的存在，明夷受了不少的苦，不枉太皇太后没少和胤禛说明夷在怀他的时候吃过的苦，受过的罪。

“阿玛......”胤禛想起玄烨，要怎么说玄烨呢？

“大人的事不是我们胤禛该管的，胤禛要记着一点，无如何你阿玛这些年待你极好，他的出发点是什么都好，能对我们胤禛好，我们胤禛就不能成为一个没有良心的人。”太皇太后也是不容易，玄烨和明夷两个，一个是落荒而逃，哪里有脸同胤禛再说什么，一个是该说的说完，无人想想如何宽慰胤禛的心。

如此，太皇太后唯有上去，把明夷没有顾及到胤禛的另一层想法抚平。

胤禛是没有想到，他记忆中英勇神武的阿玛也有莫可奈何的时候。

“你啊，得记住你阿玛的教训，无论如何，都不能强迫一个人做任何事。伤了一个人的心，再想把人的心收回来，没那么容易。”太皇太后更是继续的叮嘱玄烨，一开始，玄烨便做错了，一步错，步步错，造就如今的局面，又能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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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好惨的我！

明夷：哦，找害你的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