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八皇妃的死,主君下令封锁死因。
“毕竟,死得不好看!”拓跋熹微叹口气,“我是委实没料到,八皇妃竟然会、会就这么没了,下狱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不知道怎么的,过了一夜就这般想不开!”
按理说,这案子只要还没送到主君面前,就还有希望可寻,定罪之前,都可以申辩,毕竟八皇妃的孩子还小,主君念在小皇孙的份上,应该也会给予一定的宽宥。
但是八皇妃直接触墙而死,几乎没给她自己任何机会。
“这是不是等于不打自招?”霜枝低声问,伸手将盘子里的花瓣铺开,回头搁院子里晒一晒,等少夫人生产完便能喝上干净的花茶。
明珠想了想,“这应该就是承认了吧?说句不好听的,这便是畏罪自戕。依着大周的规矩,基本上可以定罪落案,以后再想翻身,是决计不可能的。”
“你为何一直不说话?”拓跋熹微有些诧异,目不转睛的盯着靳月,“平素就你话多,主意多,这会倒是安静得跟木桩子似的。”
靳月伸手抚着自己的肚子,“旁的我不知道,但我想着八皇妃应该是爱极了自己的孩子。我是快要做娘的人,孩子在我的肚子里日日长大,那份牵肠挂肚,什么都无法取代。”
“我有点听不懂你的意思。”拓跋熹微摇头。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经历过这些,哪里听得明白这些。
“我的意思是,如果哪日我不慎出了什么事儿,那么我最放不下的,便是自己的孩子。”靳月意味深长的瞧着众人,“但凡有活下去的机会,我都不会去死,因为我知道,孩子没有母亲会受人欺凌。”
拓跋熹微这会明白了,“八皇子身份贵重,即便深爱着八皇妃,但是在八皇妃死后,肯定也会重新再娶,而八皇府的后院,亦不会只有一个孩子。”
“奴婢明白了!”霜枝恍然大悟,“八皇妃应该是为了孩子……”
靳月叹口气,“也不知道其中是否出了什么缘故。”
“八皇妃死的时候,手里拽着一个长命锁,据说那个长命锁是小公子的。”拓跋熹微倒是想起了这个茬,“难道真的是……”
真的是八皇子,逼死了八皇妃?
可是,可是……
“恩爱夫妻,怎么就……”拓跋熹微有些不敢置信,“八皇子和八皇妃的感情,是众人有目共睹的,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八皇妃若是真的对岁寒下手,那八皇府的责任亦是推卸不掉的,八皇子若是跟主君求情,我觉得主君不会赶尽杀绝!”
靳月喝口水,润了润嗓子,舌从唇上舐过,神情认真的盯着拓跋熹微。
“你这样看着我作甚?我说得不对吗?”拓跋熹微不觉得自己说错,“我说的是事实。”
靳月放下手中杯盏,姿势慵懒的半倚着桌案,低声哂笑道,“感情这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看着好的,便是真的好吗?八皇妃若是死了,用处可大着呢!”
“说说!”拓跋熹微忙道。
靳月托腮,“其一,主君尚未定其罪,八皇妃便死了,那么这件事只会到这儿为止,主君年纪大了,肯定不希望再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发生。”
“对!”拓跋熹微点头,“然后呢?”
“其二,案子结了,八皇府算是摘了干净,我还听说,八皇子为了爱妻,跪晕在宫门口!”靳月眉心微凝,“你觉得旁人会怎么看?”
拓跋熹微愣了愣,“情深义重,患难与共。”
“嗯哼!”靳月两手一摊,“这就是八皇子想让你们看到的结果。”
拓跋熹微张了张嘴,忽然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事实似乎就是靳月说的这样,所谓的恩爱夫妻,不过是装给世人看的华美外皮,一旦被撕开,便是惨不忍睹的污浊。
“这倒是有点可怜了!”明珠叹口气。
霜枝撇撇嘴,“果真非良人,八皇妃爱错了人,于是乎便送了这条命,所以身为女子,理该学少夫人这般,眼睛睁大!”
毕竟一不留心,枕边人会要你命!
“倒也没这么可怕,只是这八皇子隐藏得太深,又不是人人都是八皇子。”靳月扶着桌案站起身,“主要是这八皇子心思太沉,他要的太多了!”
要天下,要皇位,势必要牺牲一些人,包括自己的枕边人。
拓跋熹微扶额,神情略显怪异。
“觉得没脸见人?还是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以前挺瞎的?”靳月哂笑,眼睛里透着清晰的嘲讽之色,“如果觉得丢脸就说出来,说出来,说出你内心深处的羞愧,让咱们乐呵乐呵!”
拓跋熹微翻个白眼,“眼见着是要当娘的人了,还这般嘴上不留情,仔细以后孩子学你!”
“那也比你,肚子里没货的强得多!”靳月抚着自己的肚子。
拓跋熹微撇撇嘴,“真是个狠毒的女人!”
屋内,笑声迭起。
石城内,一下子失了两位皇位,整个城内都陷在了悲苦之中,且瞧着白布翻飞,还有那些飘散在街道上的冥币,随风四处游走,惹得夜里行走的路人,格外的心里发怵。
听闻,八皇子悲痛欲绝,抱着八皇妃的尸身,将自己关在房内,死活不肯出来见人。
外人听着,真真是感慨万千,多登对的璧人,如今阴阳相隔,可悲可叹可惜至极!
靳月坐在馆子里,吃着酱牛肉,嚼着花生米,听着邻桌的人细细碎碎的说着那些话,大致意思是,将罪责推在了大皇子的身上。
为什么呢?
“这事,赖上大皇子了?”霜枝剥着花生米的紫皮,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这可算是证据确凿,说句实话,怎么着也怨不到大皇子身上。”
靳月喝口茶,扯了唇角,浅浅的笑着,“这不就是八皇子跪在宫门外,想要得到的结果吗?大皇府逼死人,让八皇子和年幼的孩子,悲惨如斯!”
“真是能颠倒黑白,分明最受伤的是九皇子,如今倒都成了他们八皇府的好处。”霜枝愤愤不平。
提及岁寒的时候,靳月握着杯盏的手微微收紧,“也不知道岁寒在宫中如何?”
“怕是不太好。”明珠说,“您想啊,九皇子之前跟八皇府走得这么近,那位八皇嫂一会想杀他,一会又因为这桩事而死,他小小年纪的没杀过人,怕是心里会受不了吧!”
靳月亦是想到了这一层,可是……
“这是毕竟的过程,谁都没办法替他!”靳月寻思着,还是得找个机会进宫一趟。
敦贵妃如今还在大牢之中,主君对这桩案子不闻不问,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所以眼下……岁寒之事,还得要靳月搭把手。
然则这世上之事,怕什么,来什么。
“清泉?”霜枝诧异,“他怎么出宫了?”
八皇府的管家就在前面领路,当即拽了拽清泉的衣袖,“人在那里!”
“多谢!”清泉道谢之后,直奔靳月而来。
霜枝提着心,“怕是、怕是宫里出事了吧?”
“七皇妃!”清泉行礼,面色焦灼,“您能不能进宫一趟,去看看九皇子?”
“岁寒怎么了?”靳月起身。
清泉面露难色,“九皇子……不太好!”
幽然叹口气,靳月当然知道,这所谓的不太好是什么意思,便也没有推辞,反正她也是这么打算,“走吧,进宫去看看他!”
“多谢七皇妃!”清泉感激不尽。
进宫的时候,靳月掀开车窗往外看,天际有些黑压压的,瞧着似乎是要下雨了……
大雨,哗然而下。
不只是北澜下雨,大周的边关也下了一场雨。
雨点敲打着帐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小桐躺在木板床上,睁着眼瞧着明灭不定的烛火,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养了这么久的伤口,原本早该好了,却因为一场雨,便得甚是痒痒。
她倒是想伸手去挠,可又怕到时候挠破了皮,会留疤……尽管这伤痕,迟早是要留疤的。
从枕头底下抽出小镜子,这是之前靳丰年去城里,给她捎带回来的,用靳丰年的话说,像她这样的黑丫头,应该好好照镜子,免得忘了自个是什么色。
“什么色?好色!”小桐掀开被褥起身。
外头下着雨,她撑着伞去了靳丰年的药帐,掀开沉重的门帘,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靳老头,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止痒?”
“下雨天,难受了吧?”靳丰年还不知道她那点心思,“给!”
随手丢出一个小瓷瓶,应是早就准备好的。
“这东西,好使吗?”小桐问。
靳丰年满脸不屑,鼻腔里发出“哼哼”声,敢质疑他的医术,这死丫头真是愈发本事了!
“好不好使,你可以找个人试试!”靳丰年意味深长的说,手中的蒲扇轻轻摇着,“反正这军帐中,又不是只有你受了伤,有些人的伤口,比你的……哎哎哎,我话还没说完呢!”
“谢了!”小桐早已撑着伞冲进了雨里。
靳丰年吹了一下口哨,得意洋洋的翻着小白眼,“就没见过倒贴,贴得这么快这么狠的!有着落咯……”
可不,别看小桐有些木木的,对于某些事的反应,还真不是一般的快。
“将、军!”她兀的冲进来,正欲出去的副将来不及拦阻,当即愣了一下。
小桐伸手推开副将,视线直勾勾的盯着慕容安身上。
慕容安先是一怔,俄而才回过神来,当即扯住衣襟,面上掠过显而易见的惊慌,他正准备歇下,所以让副将出去。
衣服脱了大半,正好敞出个胸膛,正好……被她看了个正着。
“将、军,那我、我出去了!”副将心里发毛。
小桐那吃人般的眼神,还有将、军红了脸的样子,完了完了,他们又来了又来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免得到时候第一个被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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