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序走近细细查看,突然察觉到,里面这两具尸身与外面的巡捕尸身有些不一样。乡农的指尖触着地面攒生的一圈白菇,身上的肉色呈黑红色,像是失水而竭的迹象。
闵安抓到了两只白翅蜂王,小心收在罐子里,也走过去查看玄序发现的景况。他懂得验尸,不多久就给出了答案:“这两位大叔不是被蜂毒蛰死的,倒像是走到这里,气力不支倒地,然后活活渴死的。”
玄序看着乡农手指的白菇,心下奇异,没有答话。
闵安凑过去看了看白菇,说道:“在毒蜂出没的地方,又是个阴湿处所,这类的野菇多半有毒。”他怕玄序不信,取出银针试了试毒,针尖果然变黑了。
玄序顿时像是失了兴致,笑着说:“走吧。”闵安起身就走,玄序落在后,隔着巾帕挖了几朵白菇,小心收进了腰包里。
白菇一旦被挖,地底的根眼里就冒出一点淡香气。白翅蜂子突然闻香而动,扑打翅膀就蛰了下来,玄序拉住闵安的手,使出全力朝外跑。两人边躲边打,衣衫头巾散落得不成样子,好不容易逃出石洞后,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又双双笑了出来。
“进洞一趟,成了叫花子。”闵安笑着,替玄序理好了衣襟。
玄序拉住闵安朝草坡下滑,急急说道:“快去通知郡衙,将洞口封起来。”
闵安随后报告了郡衙长官,石洞里有毒蜂,让自己写的封条发挥了作用。
当晚,玄序烧了几道菜给闵安吃下,又点了安神香助他休眠,见他睡得安稳了,才带上门走向了偏房。偏房铁笼里,还关着那只用来做演示的山猴。玄序刮了些白翅蜂王分泌出的白灰香粉,和在糖浆里给山猴吃下,不多时山猴就要倒毙在桌上。他连忙取出浸泡好的白菇,分出一点喂给山猴,再过一刻,山猴就蹒跚着站起身,颤巍巍地跳下桌去。
玄序仔细看着山猴的动作,推算着时间。山猴走了几步,没捱到门边,突然又一头栽倒,再无动静。玄序走过去探了探它的鼻息,已是冰冷。他小心收敛它的尸身,放进和山洞湿气一样重的地坛里,封存起来,以待数日后验尸。
如果不出他的预料,山猴倒毙后的症状应与乡民一样,也即是表明,白翅蜂王看守的白菇,实在是它们的天敌,能一时缓解它们的蜂毒,不至于让中毒者马上发作倒地死去。中毒者服食了白菇后,以毒攻毒,能阻遏毒血流畅,是以山洞里的乡民并未显露出中毒迹象,到了最后只是因为体力不继的缘故,被活活困死在蜂巢,留下了被蛰死的假象。
山猴之死,却是玄序有意为之。他特地挑了一点白菇作解药给山猴服下,看它抵不住毒发时也不加分量,目的就是为了便于查看它以后的反应。
玄序做了一番试验之后,心里就有了底气。趁着天黑,他去了趟羊倌的住所,再摸进洞挖出了一圈白菇,小心收藏起来,随后洗净了身子睡下。
天色刚亮,玄序洗漱完毕走到碑林收蜂蜜,按照以往的惯例,再去了羊倌的石屋收集消息。羊倌见他来,接过他的赏银,利落说道:“我打听过了,知道白蜂洞的人不多,也就这郡子里的几个老家伙,快要死干净了。白蜂洞的其他出口,东面的落在旁边郡子的官道上;北面的落在悬崖石壁上,鸟儿都飞不过去,公子可以不操心;南面的有点棘手,一直通到了清泉县郊野,听说那里有兵农挖沟修墙,正堵在了山前。”
玄序听得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羊倌见他面有喜色,更是顺溜地说下去:“这两天郡子里的文书传得急了些,都说楚南王的二公子下乡郡巡查,还说昌平府里加紧了盘查,在找一个要犯,关口又没贴出绣像来,那人是男是女都弄不清。”
玄序听完所有,弯腰作揖,答谢羊倌,随后提着陶罐走回宅院。
闵安蹲在河边捞虾子,大概在挂记着可口的明虾球。玄序满足他的口欲,炸出虾球,趁他吃得高兴,劝告说道:“蜂毒太霸道,最好炸断出口,封死了洞穴以防万一。”
闵安迟疑地说:“在山洞口围了石台栅栏,贴了封条就足够了,不用炸山。”
玄序反问:“若是有不懂事的孩童走进去呢?”
闵安想了想,只能应道:“其余三处出口在哪里?”
玄序一一说明。
闵安擦了嘴说:“那我拿着昌平府的办事腰牌去走动吧,劝得其他郡子长官封山堵洞口,保证当地民生不再受影响。”
玄序笑:“你一人忙得过来么?不如拨出两个地方让我帮你。”
闵安画出山势走向地图,标注出了四方出口,细细考量着,最终说道:“那可不行,公务事怎能假手于平民。外头风险太大,你还是待在这里吧。”
玄序微微笑道:“我也需去旁郡收秋果,怎会闲下来等着,不如各自办完事再回到这里聚一聚。”
“好。”
闵安说了一些闲话,备好所需之物,去了郡衙通知官员封山炸断入口的方法。他的提议得到肯定,官员随即就炸断了本郡入口,封死了山洞。闵安见事已奏效,提议派出其余两名公差,分别赶赴北面和南面的县郡,如法炮制劝得长官封洞,他自己则去了东面的郡子公干。
他选东郡,也是经过一番考虑的。北面难度小,留给其他公差,方便他们行事。南面会走回清泉县,他再也不愿走回头路了,所以就选了东面。
闵安顺着山头翻越,还没走到东郡官道上,就听得轰隆一声大响。只见山坡整片地抖动,火药的余声连绵炸开后,各个小山头都翻滚出了泥浆,哗地一下泼洒下来,用铺天盖地的威力,顷刻就吞没了瘦瘠的山道。
闵安只能折返回去,绕过炸开的山道去东郡。他小心爬下断口,沿原路返回,泥浆滚滚,冲过来一名甲兵,手里还紧紧捏着一个标旗。
闵安眼疾手快拉住那名甲兵,自身被他一带,险些冲下右侧的山坡。闵安将两脚卡进折断的树干里,死命地借力,问道:“军爷是哪个营里的?怎会走到这里来?”
甲兵满身满脸泥浆,呼吸困难,只能动了动手里的标旗。闵安吃力将他拉到树干上,喘口气,将水囊里的水喂给他喝。
甲兵清醒过后就说道:“我是楚南王府二公子队里的骑兵,先来探路,突然遭着了火药炸山。我还来不及打旗语传回消息,泥浆就落下来了,你赶紧去看看,我家公子还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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