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宸一字一顿，字字蓄着火气。

“好，臣妾知道了。”

徐清暖垂着眸子，许嘉宸看不清她的神色。

一通沉默，许嘉宸看着碟中的饭菜，顿失食欲。

“朕吃饱了，先回御书房了。”

跟着他便起身离开，气势汹汹，头也不回。

徐清暖望着他离开的身影，慢条斯理地吃完了午膳，而后命人收拾妥当。

从脸上看，完全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许嘉宸回到御书房处理政务，越想越气闷。过了许久，他方抬起头问身边的泽明：“皇后的懿旨发了吗？”

“回皇上，皇后娘娘已经于半个时辰前，颁布懿旨到各宫，升了官美人的位份。”

许嘉宸：“！！！”

气死他了！

许嘉宸的脸一下就黑了，声音发冷：“你下去吧。”

泽明一出去，一根毛笔又断了，纸上荡开一层深色墨迹。

很好。

朕记住了。

许嘉宸决定要晾徐清暖几天，结果越想越气，当天晚上就跑到她宫里，狠狠折腾了她一番。

看着她眸中含泪，小声啜泣，一声比一声的娇软，唤着他。

“皇上哥哥。”

“宸哥哥。”

……

往常，许嘉宸见着她这幅娇羞又乖软的模样，心早就软得一塌糊涂，今日，想到白日种种，许嘉宸心中无明火乱窜，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声音微冷，问道：“暖暖，如果朕不这般逼你，你可会这样……唤朕、待朕？”

徐清暖强撑着身子，被迫与许嘉宸对视，沉默不语。

良久，许嘉宸嘲弄地牵了牵唇角，语气冷若冰霜：“徐清暖，朕真的想问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心？”

问出这句话，他也不期待徐清暖的回答，指不定是什么更让他生气的话，径自翻身下床，穿好衣服，扬长而去。

屋内还残留着欢·好的证据，而方才不分彼此的两人已是冷硬相对。徐清暖唤了宫人备水，由尤蓉伺候着，窝在桶中梳洗。

尤蓉在背后欲言又止，终是咬了咬唇，选择开口：“娘娘，那是皇上，您又何必……”

徐清暖没说话，瞥了她一眼，尤蓉瞬间噤声。

是啊，他是皇上，她岂会不知？

想喜欢谁喜欢谁，她当然是知道的。

想得到谁的爱没有？

今日可能是官美人，明日可能是李美人、张美人……无数美人。

可是，她的心……只有一颗啊。

只有守着，才能安然一生。

所以，有心又如何？不如无心。

三

徐清暖是从前面的老臣口中得知，许嘉宸要微服私访，去的还是犄角旮旯的漠北。

这老臣老泪纵横，苦口婆心：“皇后娘娘，您劝劝皇上啊。”

徐清暖心中腹诽，面色不显，有理有节：“张大人，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您懂的。本宫怕是无能为力啊。”

之后，任这位张大人再说什么，都被徐清暖虚挡了回去。

没想到的是，张大人方走，许嘉宸便带着人过来了，直言叫她收拾一下。

“轻装简行，就皇后一人随朕出去便可。”

许嘉宸吩咐着，没给徐清暖拒绝的机会。

无奈，徐清暖只好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便和许嘉宸一道出了宫。直到，马车远离皇城，徐清暖还觉在梦中，迟迟回不过神。

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皇城，离开这个牢笼。

“皇上，只有您和臣妾二人吗？”

许嘉宸自坐上马车，就阖着眼皮，闻言缓缓睁开，语气不咸不淡：“怎么？皇后不愿同朕一起？”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徐清暖发觉他最近喜怒无常，只好解释。

“不是最好。”许嘉宸似乎看出她的担忧，复又接道，“放心吧，大部队在后，我们不过先行一步。朕的皇后放心，朕便是再不济，也会保护你无碍的。”

“臣妾谢过皇上。”

徐清暖低声答道，不由放下心来。

“好了，路途长远，皇后你先歇着吧。”

“好……”

“好”字未完全说完，徐清暖就被许嘉宸扯进怀中，许嘉宸双臂拥着她，给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轻柔的声音瞬时响起，“睡吧，陪着朕一起。”

他们连行了几日路，徐清暖眼睛下有着淡淡的青影，明显在路上没休息好。不过，她却不怎么操心，一切有许嘉宸打点好。到了一个地方，路线如何、吃什么、住哪里，一应俱全。

徐清暖这还是头次知道，许嘉宸可以细心到这般地步。

路上，他偶尔处理政务，也会在某村某镇停留，注意当地的民风民俗。确确实实如他所言，是微服私访。

到了漠北，许嘉宸先是狠忙了一阵，留徐清暖一个人出去闲逛。她没见过这种民风，又没了宫中规矩束缚，几日逛下来，整个人开朗许多，不似在宫中得时时刻刻端着，一板一眼。

“今日，随我去个地方，暖暖。”

许嘉宸忙完，回到院中，叮嘱徐清暖。

“您要去什么地方？”

徐清暖在□□叫不出“宸哥哥”这种称呼，但是他们来时路上也说好了，微服私访不易暴露身份，便唤对方的小名。徐清暖无奈，只好您来您去地称呼他。

“去了你就知道了。”

到了傍晚，许嘉宸牵着匹马站在院前等她。

徐清暖望着眼前的高头大马，不好意思开口：“臣……我不会骑马。”

“无妨，我带着你，我们是夫妻，不分你我。”

许嘉宸托徐清暖上马，而后再翻身上马。徐清暖这才知道，许嘉宸的马上功夫竟然还不错。他们一路狂奔出城，清风迎面而来，温柔中带着一股飒然。

徐清暖一开始还有些局促，骑着骑着，放松下来，整个人靠在许嘉宸身上，享受着耳边阵阵而过的清风，感受自由与奔跑的快意。

她一靠过来，许嘉宸垂着眸子，看了她一眼，敛去眸中情绪。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如此。

他们一路奔袭，在一处山脚下停下。借着月色，徐清暖看清，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的碧色草原。

许嘉宸没有立刻下马，而是放缓了速度，马蹄轻踩在草地旁边的羊肠小路上，有种说不出的闲适自在。

徐清暖坐在马背上，双手突然张开，眯着眼感受这畅然的自由气息。

真的自在。

“暖暖，抬头。”

许嘉宸温润缱绻的声音响起，唇瓣故意滑过她的耳垂，看她变了脸色，然后若无其事地催促道，“你看。”

他抬手指着远方，徐清暖放弃了与他计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遥远的天际，繁星点点，闪闪亮亮。而他们在漫天星辰之下，相拥相伴，信马由缰。

这一刻，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规矩，全都消失在这无边的旷野之中。

身边，只有清风的低吟浅唱，繁星的璀璨绚烂，浅草的迎风律动，以及那个轻柔温暖的拥抱和这个拥抱的主人。

许嘉宸找了地方，带着徐清暖下马，拉着她一起仰面朝天，躺在柔软宽广的草地之上。

入眼的是，眨着眼睛的明星，好像在与他们打招呼似的。

许嘉宸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柔和：“暖暖，闭上眼睛，你听。”

徐清暖乖顺地闭上眼睛。

听觉在一瞬间被放大。

耳畔清风低语，带着绵绵情意；虫鸣鸟叫，蓄着点点温柔；浅草摇曳，蕴着丝丝灵动……是她在皇宫从未听过的声音。

那么美好，又让人那般安心。

良久，徐清暖睁开双眼，正对上许嘉宸的眸眼。

她好像在里面看到了无尽又绵长的深情？

她神色一顿，不知如何开口。

许嘉宸倒是打破了这个沉默：“暖暖，等下，我们的马跑了，我去把马找回来。”

许嘉宸边找马边在心里把马骂了百八十遍。

气氛正好，偏被他破坏气氛！

徐清暖看见许嘉宸坐着的地方，留下几张纸，不由捡起来，打开看，登时被惊住。

“追求姑娘的一百种方法

第一种抱着她一起骑马

第二种一起骑马在草原漫步

第三种骑马看星星，闭眼听风

……”

徐清暖脸上泛着古怪之色。

难道，他是为了这般……才千里迢迢来这里的吗？

心里的冷硬就这样软了一块。

没多会儿，许嘉宸回来，徐清暖把几张纸递给他：“这是您的吗？”

“哦，这个啊，被你捡到了。这是我随手记的地方手札，还以为丢了，实在是太好了。”

许嘉宸脸不红心不跳，没有任何的心虚感，接过徐清暖递过来的纸，叠好放进怀中。

徐清暖：“……”

算是知道……睁眼说瞎话是什么了。

不受刚才打扰，他们两个并肩坐在草地上，谁也没说话，却一点都不尴尬，只有淡淡的温馨流淌其间。

许久，许嘉宸紧张开口：“暖暖。”

他拉起徐清暖的一只手，感受到那只手的温度，仿佛给他带来了勇气，再度说道：“暖暖，我想……我可能爱上你了。”

“我……”

徐清暖被这记直球打懵，一瞬间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

“暖暖我知道，你不爱我。”许嘉宸苦涩道，“那你愿意……和我试试吗？试试爱我，可以吗？”

他此生何曾这般小心翼翼，可是面对着心爱的女子，哪怕她已是他的皇后，他还是不愿强扭着瓜来吃。

徐清暖垂着眼眸，羽睫轻颤，在许嘉宸的焦灼中，终于轻声回道：“好。”

“太好了！”

许嘉宸内心迸发无限惊喜，紧紧地抱着徐清暖，像是抱住了全世界。

许嘉庆望着徐清暖，努力压抑着汹涌的情绪，柔声问道：“那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徐清暖清亮的眸子中映着许嘉宸紧张的脸庞，她不知何时红了脸颊，眼中蒙上一层羞人的水雾，极轻地点点头，而后缓缓闭上眼睛。

许嘉宸激动地吻上那两片唇瓣，认真虔诚。垂在身侧的手，与徐清暖的手悄然间十指相扣。

夜色渐浓。

许嘉宸望着徐清暖的睡颜，神色温柔，内心充满期待。

他只手描摹着她的眉眼，心中的欣喜一阵越过一阵。

他现在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爱一个人。

那便是，遇见你，方知后宫佳丽三千，不及你盈盈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