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之蘅也不劝,由着南境王骂了痛快,才公允道:“阿爹,阿兄不就是世无其二的人中龙凤吗,他毛遂自荐,也不算骗了你。”
南境王眼神幽幽,眼风一扫。
洛之蘅顿时捂住嘴,眼神无辜,表示自己绝不再火上浇油。
骂也骂了,他最知道自己的女儿,若非已经下定了决心,如何会同他提起?
南境王心里五味杂陈:“蘅儿啊,咱们家向来洁身自好,你平素最看不上人三妻四妾,他未来可是要承继皇位的……”
“阿兄明白我的心意。”洛之蘅不假思索,“他若做不到,不会来招惹女儿。”
南境王语重心长道:“前车之鉴,倘若他重蹈覆辙……”
崔皇后的下场就摆在眼前,后面的话,南境王想想都觉得呼吸艰难。半晌,他望着洛之蘅,语气复杂,“爹不想成为第二个老崔……”
洛之蘅当然明白阿爹的顾虑,更知道,有崔皇后的前车之鉴在先,要阿爹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有多难。
然而——
她沉默良久,还是道:“阿爹,我这一路,都是他推着我走的。”
南境王不明其意。
“在南境时,他不知我不辨人貌,带我走市井、串民巷,教我学骑术,将师父引荐给我,甚至我偷偷去了平川,他恼怒我不顾安危,还是在得知我希望留下后,向我妥协。
“我想偏安一隅时,他便容我偏安一隅;我想有所施展时,他便竭力为我寻名师,教我防身术。不会因为我是女子而要我自困闺中,不会因为我柔弱而要我无所寸进。”
洛之蘅一字一字道:“他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也想,为他勇敢一回。”
第75章
南境王久久无言。
平心而论,太子芝兰玉树,才华横溢,且人品性情皆是一流,与他的女儿自是相配。
可偏偏,他是太子。单只是“储君”这个身份,就足以让任何希求“一世一双人”的人家望而却步。历数史书,谁家的皇帝没有三宫六院?就算是当今圣上,当年表现得多爱崔皇后,再她死后,宫中照样进了新人。
诚然,太子的性情和当今皇帝天差地别。
但他早晚有承继大宝的那一天,谁也不知道,如今的太子待大权在握后会变成何种模样。
平常夫妻有龃龉,尚可和离两宽。一旦牵扯到“皇帝”,便逃不开君臣二字。
难道日后“皇帝”被乱花迷了眼,他们还能去当面和他辩一辩,他是如何的背弃誓言吗?
“蘅儿,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南境王声音艰难,试图让他的女儿回心转意。
然而洛之蘅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出声:“女儿知道。”
“那你——”
“但女儿想为他、也想为自己,闯一闯。”洛之蘅字字铿锵。
南境王哑口无言。
他是个粗人,可耳濡目染,却也知道,一腔孤勇地信任另一个人,并不一定能得到好下场,崔家就是最血淋淋的例子:忠心为国的老崔被剥夺兵权,闲赋在家;满心依赖丈夫的崔皇后被当头棒喝,红颜薄命……
但他更知道,自己的女儿打小就是最有主意的那个。她既然和自己坦白了心意,就不会因为虚无缥缈的“怀疑”而改变主意。
南境王内心五味杂陈。
许久,轻轻拍了下洛之蘅的后脑,下定决心般道:“行。那咱们就……信他一回。”
“阿爹……”洛之蘅一时怔怔,她已经做好了要多费些时日来说服阿爹的准备,却没想到,他松口得如此痛快。
“你只管做你想做的,”南境王笑了笑,“阿爹一直是你的后盾。”
*
正月初一,新岁伊始。
天还未亮,洛之蘅便被平夏和半雪叫醒。她半睡不醒地洗漱,然后再迷迷糊糊地坐到妆台前梳妆。
半雪为她梳发,边道:“郡主昨夜没睡好?怎么眼下起了这么重的黑眼圈?”
洛之蘅秀气地打了个哈欠。
昨夜头脑一热就和阿爹开诚布公,虽然结果是好的,但恰恰是因为这好的结果,叫她一夜辗转反侧。一直到下半夜才堪堪生出些许睡意。谁知还没睡一会儿,便到了起身的时间。
正月初一的大朝会,虽然用了朝会的名,实则并不议事。
皇帝在前朝召见百官,秦贵妃则在后宫之中接见有品级的女眷,以贺新岁。
洛之蘅身为郡主,往常不在盛京便也罢了,今次怎么也躲不过去。
她丢下一句“涂些粉遮遮”,便抓紧时间打盹养神。
马车抵达宫门,洛之蘅才打起精神,随着人流进宫。
女眷今日皆前往后宫,没办法如昨日一般跟着阿爹,洛之蘅只好独自跟着接引宫女前往。
担心有不相熟之人上前搭话,洛之蘅一路低垂眉眼,目不斜视。
好在一路顺利,洛之蘅稍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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