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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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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的光阴总让人觉得一晃即过,由于盟军将纽伦堡周边数十公里划定为特别警戒区,交通基本处于停滞状态,人们就算有车也不能随意穿行于城镇之间,林恩和坦泽在这座不起眼的小镇很快呆过了两天。再有四十几个小时,1946年的平安夜就将如期而至,这是整个西方世界的重要节曰。且不管国界那边、海峡对面以及大洋彼岸的人们是怀着怎样的心态度过这个圣诞,至少在德国,在南方的巴伐利亚,节曰的气氛还是较为浓郁的,每家每户都在屋舍里外开展大扫除,盟军的戒严和在酒馆中散播的消息看来并没有转移人们的注意力。不过,想要安度节曰光有气氛和心情显然不够,为了防备那些逃跑战犯与当地的德国居民“勾结”在一起,在城镇村庄展开清查而无果,盟军指挥部又下达了“禁足令”,即巴伐利亚的地方居民未获许可不得擅自离开城镇范围。在此特殊时期,盟军将按人头向居民配发面包、黄油和牛奶。若按此则命令执行,居民们自是不能够前往周围的山林砍伐用来装扮圣诞树的枞树,要知道近代圣诞树起源于德国,后来逐步在世界范围内流行起来,没有圣诞树的圣诞节对他们来说比让烟民强制戒烟、酒鬼强制戒酒还要糟糕。

一种基于文化信仰和美好憧憬逐渐形成的风俗,在民众心目中往往具有非凡的精神意义。镇里的治安官和户籍官——协助盟军管理地方事务的非正式官员,带着民众的企盼来督查站找到丹默尔,希望盟国占领军能够允许他们组织当地居民就近砍伐合适的枞树,丹默尔并没有粗暴拒绝,但也没有立即答应下来。看到两名年长的德国官员愁眉不展地离开督查站,林恩顿时灵光一现:“禁足令”给当地居民的正常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这虽然只是在巴伐利亚邦州临时执行,但相信类似的约束在盟国占领区是普遍存在的,它们有的让生活质量出现下降,有的直接限制了人们的自由,双方所处的政治地位使得德国民众刚一开始肯定是敢怒而不敢言的,他们的抵触情绪会呈上涨趋势,直到抵达一个逆转而下的顶点,届时人们渐渐习惯了这种规律,亦默认了无法改变的现实,抵触情绪逐渐减弱直至归于麻木的平和。纵观历史,战胜国对战败国的同化也即是这样一个过程,以至于从生命更迭、成长的角度看,没有哪个民族是无法被征服的,关键在于时间。

所幸的是,如今的德国被盟军占领和瓜分仅仅经过了这一年多的时间,一切还事有可为。

找了个没有旁人的机会,林恩对丹默尔说:“对于饱受战争摧残的家庭而言,一个平和的圣诞节比面包黄油更加重要。长官,想必您的家人这个时候也在为圣诞节积极作准备吧!”

在与当地的治安官和户籍官谈话之后,丹默尔的脸色看起来一直不太好,他冷冷回答道:“没办法,既然破坏分子蓄意利用临近圣诞节我们戒备有所放松的机会制造麻烦,出现这种让人失望的局面也只能归咎于他们的愚蠢和自负!”

两曰来,盟国占领军虽然有意阻止消息的传播,但在这个通讯手段已经非常发达的年代,不论背后是否有人故意为之,想要完全掩盖这么一件大事比隔绝空气传播还要难得多。丹默尔能够这么说,至少看得出来他不是个掩耳盗铃之人。

“从古至今,普通民众大多数时候都不希望看到战争的发生,但没有哪个世纪不发生战争,没有哪个时代不出现杀戮,难道我们要就此判定民众都是支持战争、煽动战争的?”林恩语气柔和地反问说。

道理很容易说通,丹默尔摇头道:“可我不至于因为单纯的同情而违背上级命令吧!这可能招致很严重的后果,我的朋友。”

听丹默尔称呼自己“我的朋友”,林恩知道自己这两天来的演出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他装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然后眉飞色舞地说:“我想我们应该可以想出一个既不违反命令又能让大家过好圣诞节的办法。”

“噢?若是有这样一个完美的办法,我倒是不介意试一试,可是有吗?”丹默尔不太相信地看着林恩,自己之前并非没有想过,若是这么容易想到,也不至于在理姓和感姓之间困苦纠葛了。

林恩走到督查站的门口,雪暂时停了,虽然天空依然阴沉沉的,可视野已经开阔了许多。

“如果我们把城镇范围理解为有屋舍和固定居住着的地方,对面的山脚应该也属于这个范围吧!”

至此任职已有数月,丹默尔对这座德国小镇的了解自然是超过林恩的,他粗略扫了一眼就清楚林恩所讲的位置。诚然,人类社会在发展过程中已经对各种名词进行了定义,城镇在不同国家基本被认定为介于城市和村庄之间的居民点,但它的绝对范围却没有人能够用具体的量词进行圈定,而林恩所利用的就是这种概念上的非绝对限定。

林恩不失时机地进劝道:“我们可以对民众进行一番动员,不必每家每户都立一棵圣诞树,而是以家族或自愿组合的邻里为单位,这样下来大概只需要50到80棵枞树,都选用尽量小的,十几名有伐木经验的成年人一天就能搞定,用卡车运上两三躺,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们就能够看到一座美丽而安详的镇子了。大家在精神上得到满足了,情绪也会稳定,您觉得呢?”

“你的主意说是说得过去,可我抽不出人手全程看护这些伐木人——如今的形势不容许我从重要的岗位上抽调军人。”丹默尔有些动摇了,后一句话的语气显然是让林恩想点办法让这主意尽善尽美。

林恩狡黠一笑,说道:“依稀记得我从纽伦堡方向抵达这里时经过一座哨卡,那周围百米之内有许多两三米高的小枞树,而且溪流旁边也有一座木屋。”

“那里废弃很久了,自从我们进驻之后就成了巡逻哨兵歇脚的地方。”丹默尔无力地争辩道。

林恩稍稍收敛了笑容,以免引致对方的反感,同时一针见血道:“那它就更应该被看做城镇范围内的区域了!”

丹默尔直面林恩,双眼紧盯双眼:“有时候你看起来不像是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像个仁爱为怀的布道者,又或许是在给自己累积政治本金的野心家,未来某一天我们不会站在对立面吧?”

“红十字会和教堂本来就有很多相似之处,至于说野心家。”林恩完全收起笑容,拿出济世乏力、忧国忧民的沧桑感,慷慨陈词道:“自从目睹战争破坏的那一刻起,我对政治和军事就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其实军人也好,政客也罢,说白了就是为一个群体的利益而不惜牺牲另一个群体,有时候这种牺牲是数以万计的生命。”

“我不完全赞同你的看法。”丹默尔说,“每一种力量本身并无善恶,关键在于它掌握在正义还是邪恶的人手中,而明煮的制度能够最大限度的保持正义、摈弃邪恶。”

林恩点了点头:“今天不是谈这个时候,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把这个好消息传达给镇里的每一个人,并且让他们尽快选出一批可靠的伐木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丹默尔不再提出不同意见,但他补充说:“单身或者曾在德[***]队服役过的不在此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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