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前走了几步,耐心道,“你别怕,别怕,木莲来了,再没人敢欺辱你了,不信的话,你出来看看,我和从前长得可还像?”
杜嬷嬷的声音,熟悉又陌生,兰香听在耳里,只觉格外亲切。
她缓缓起身,向外迈了几步,终于见到了站在阳光底下的人。
“呜呜呜......你来了,你来了,我就说你定会来救我的......木莲,还好你来了......”
兰香崩溃大哭起来,伤痕累累的身子,不住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似的。
她长得清秀,身条又好,虽说徐娘半老,身上确实有种旁人不及的风韵。
小丫头站在一边,看这两个久别重逢的人,互相拉着手,失声痛哭,心里也觉得酸溜溜的。
这女人虽然前面遭了不少罪,好歹被赎出去了,看这两人关系这样好,以后出去了,必定不会过的差。
可是她呢?
小小年纪,在这个脏烂腥臭的地方,抬着头都望不见天。
小丫头哭得越来越伤心,声音也逐渐盖过二人。
等杜嬷嬷帮着兰香把脸擦干净,小破院子里,就剩她一个人的哭嚎声了。
两人俱都停下动作看向她,“噗嗤”一声笑开了。
杜嬷嬷道,“你这丫头,又不是你被关起来,你哭什么?”
“我、我也不懂为什么哭,我就是心里难受。”小丫头擦擦眼泪,露出一双干净的眼睛,“这位姐姐,出去就能好好做人了......可我还要待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
“呜呜呜呜......难道我就不能哭吗?”
小丫头的话,倒叫两人都安静下来。
兰香惨不惨?
惨。
但又不是最惨的,这世上比她惨的人多的是。
就像这个小丫头,懵懵懂懂开始就学着伺候男人,往后在这暗门子,还不知会遭遇什么呢。
*
夜幕降临,杜嬷嬷把兰香安置好,才赶在锁宫门之前,回到毓庆宫。
她自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洗了一遍又一遍,又用了许多樱桃特质的药粉,确定身上都干干净净了,才敢去主子跟前。
彼时正殿里灯火通明,海棠、丹桂两个围着宁容,教她学刺绣。
“不对不对,娘娘您这里用错针法了。”海棠接过去,把这一针撤了重新绣,歪七扭八的花瓣,立马整齐许多。
瞥见杜嬷嬷进来,宁容连连摆手,“不来了不来了,我就不是干绣活的料,往后你们绣好给我就行了。”
“娘娘哪儿是不会绣,不过是觉着刺绣繁琐,想躲懒罢了。”
丹桂毫不犹豫地戳穿她。
“得,你这丫头如今也跟我没大没小了。”宁容佯怒瞪她。
丹桂可不怕,知道娘娘向来与她们亲近,笑得愈发灿烂,“娘娘,奴婢们告退。”
她说着拉着海棠的手,一齐笑着退了出去。
“杜嬷嬷你看看,你离开不过几日,这两个小的就无法无天了。”
宁容眉眼是笑着的,语气温和,一点看不出发怒的样子。
“依老奴看,是娘娘纵着她们呢,也是丫头们的福气。”
杜嬷嬷说着,忽然想起那嚎啕大哭的小丫头来。
和她比起来,丹桂、海棠几个,能伺候娘娘,本就是天大的福气。
“事情办得还顺利吗?”宁容点点跟前的绣墩,让杜嬷嬷坐。
她目光落在杜嬷嬷身上,觉得她情绪不似很好,难道伯府的招牌竟也不管用?
“顺利、顺利呢!老奴去的时候,那老姐妹还被关在小屋子里,身上没一块好肉,想来是一直不肯低头,被里头的人打的。一路上还瞧见不少,年岁尚小的丫头们。”
“老奴刚刚瞧见海棠几个,下意识就想起她们来,唉,也是造孽。”
杜嬷嬷把一路上的见闻,都说与宁容听。
那些小丫头们也确实可怜,不过是身为女儿身,怎的就要遭遇这些。
宁容一时有些唏嘘。
放在现代,这种魔窟直接报警一锅端了就是。可在古代,这种可是正儿八经的营生,背后都站着了不得的人物。
小老百姓们别说报官,就算上达天听也没用。
宁容心底有个模糊的想法,一闪而逝,快得压根没抓住。
见她久久无言,杜嬷嬷倒先懊恼上了,“瞧瞧,都是老奴的不是,打了个茬,倒把正事给忘了。”
杜嬷嬷随后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块半新不旧的帕子,连同一封信,递给了宁容。
“娘娘,你看,这是兰香交给老奴的。这上头的绣样,瞧着正是大小姐的手艺。这信老奴没看,约莫也是大小姐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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