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2月9日。
一年间最冷的时候, 今年的冬天来得很晚, 直到12月才开始降温。我们穿过长江流域, 想绕过巴蜀盆地进稻城亚丁, 顺路进西藏走走。
都说稻城亚丁的春天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春天,野花席卷整个草原, 而千里之外的三神山披着白雪的锋芒直刺天际。
决明在很小的时候就想来这里看看, 于是我们先抵达康定, 再去稻城县。
半途, 突如其来的一场狂风带着寒流南下, 湖水一夜间结冰,蒙烽和决明都有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路滑而难走,风雪过去后,我们的车坏了。
真是天杀的……离合器里的钢珠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出来,一路走走停停,居然没发现。估计是前几天走山路的时候碰了一下,最后整个离合器掉出车体,滚到山崖下去了。
车不能再开,得去找新零件换上, 否则这里的山路太危险。
已经接近稻城了,但决明和蒙烽都有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决明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高原反应了,可能是身体太弱的关系。
更麻烦的是, 蒙烽还得了重感冒, 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由此可见, 越是强壮的人就越不靠谱,明显是外强中干……
“刘砚!”蒙烽忍无可忍,终于怒吼道:“能不能别总是抹黑我!”
刘砚啪的一声合上日记本:“我说的有错吗?”
蒙烽:“要不是背着山风蹲在下面帮你拆两个多小时的离合器,我会感冒?!”
刘砚:“……”
蒙烽:“……”
蒙烽惊天动地的打了个喷嚏,喷了刘砚一头口水,刘砚面无表情地转身去找毛巾,蒙烽手忙脚乱地去抽纸。
张岷说:“你们记得上来之前么?成都军区的人说在一个月前,已经有人接到了战后任务,军队也向康定地区派出志愿者,现在多半抵达稻城了,可以朝他们求助。”
刘砚:“那么走吧,去那里看看。”
车不能开,又带着两个病号,决明在发烧,却连发烧都烧得十分诱人,脸色发红,倚在椅子上喘气。
蒙烽则病蔫蔫的,像头迟钝的狗熊,爬到房间里拿出军外套,慢吞吞地穿上,取来毛毡帽子,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围围巾。
“我整个头都嗡嗡嗡的……”决明呻|吟道:“这次的外星人好凶猛啊。”
“没关系,这是高原反应。”张岷笑道:“爸待会给你找点红花和景天,吃了就好。”
刘砚道:“蒙烽中尉,麻烦你给我躺着,这种时候不要跟着添乱了。”说着给了蒙烽一脚,把他踹回沙发上。
蒙烽:“唔,我的头也嗡嗡嗡的……要痛死了。”
刘砚一脚可以踹倒蒙烽,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心里窃喜,蒙烽刚爬起来,刘砚又踹了他一脚。
蒙烽:“……”
刘砚哈哈大笑,转身而逃。
片刻后四人议定,刘砚和张岷出去寻求支援,决明和蒙烽留在车上。
“麻烦你了,决明。”刘砚道:“你只要负责看好蒙烽,别让他乱跑就可以。必要的时候可以陪他玩一会。不要玩跳飞机和超人大战奥特曼或者来追我啊来追我啊等等体力游戏,尽量以简单的桌面娱乐为主。”
决明恹恹道:“我知道了……你们快点回来。”
刘砚和张岷离开的2个小时后。
蒙烽:“亲,蜀黍抱你去阳台看金鱼。”
决明伏在桌上画图纸,抬头白了蒙烽一眼。
蒙烽:“亲,蜀黍给你吃棒棒糖。”
决明一脸淡定,头也不抬地继续画。
蒙烽:“你这样不行啦,亲。”
决明把图纸一摔,道:“够了!”
蒙烽咂巴嘴,托着腮帮子看决明画图,一脸无趣。
“看你的画册啦,大叔。”决明没好气道。
蒙烽遗憾而无奈地说:“蜀黍现在不喜欢美女大波波了,被刘砚影响得人生又少了个追求。”
决明:“……”
决明:“下象棋,乖。”
蒙烽想了想,从桌子下面拿出一盒象棋,楚河汉界,摆旗子:“我用红的,亲用黑的。”
决明:“嗯,让你一边车马炮。”
蒙烽:“让我两个车,一个马,一个炮。”
决明略一点头,一只手和蒙烽下棋消遣,另一只手继续画他的机械结构设计图,画画停停,时而哗啦啦地翻资料。
蒙烽:“你尊重一下对手行不行?亲,大意轻敌会招致惨败的哦。”
决明:“将军。”
蒙烽:“……”
决明:“抽车,再将军。”
蒙烽:“!!!”
决明:“继续将。”
蒙烽看着自己老帅周围的一堆卒,以及完美的马后炮,傻眼了。
“我也将军!”蒙烽怒吼道:“别这么瞧不起人!”
蒙烽输得落花流水,逾发没劲了,决明道:“再来吧,是我错了。”
蒙烽:“什么叫是你错了?”
决明面无表情地摆好棋盘,这次蒙烽赢了,把决明杀得落花流水。
于是蒙烽觉得更郁闷了。
决明道:“好啦,下过棋了,自己去找消遣吧,乖,我要画图了。”
蒙烽抱着那盒象棋到墙角去画圈圈,人生悲惨而阴暗。
“你知道吗?”蒙烽看着决明,打算说点什么来讨回场子,想了很久,说:“你们没有了我们,人生就是无趣的。”
决明头也不抬地画图:“哦,我一直觉得人生很无趣,外星人现在都不跟我说话了。”
两人相对无言,决明继续低头画图,蒙烽又输一回合并且受到极大打击,嘴里咕哝着什么,爬到沙发上去睡觉了。
六小时后,川藏公路结满厚厚的冰,天与地一望无际,风小了些,远处裸露的黑土地上,偶有几只牦牛带着小牦牛在吃草。刘砚看了一眼微型定位器,说:“还有二十多公里。”
张岷指了指心口,说:“慢慢走,匀速行进,不容易起高原反应。”
张岷背着枪,穿一袭长风衣,颀长身材在风雪中显得十分健朗,刘砚则瑟缩于蒙烽的军大衣里,只觉冷风无时无刻都在朝脖子里灌。
白色的围巾在风里飘了起来,远处山上挂满经幡,刘砚说:“这里还有人。”
张岷笑道:“藏民们很少离开自己的故乡,这场丧尸潮估计还没怎么影响到东西两藏。”
两人在路边缓缓行走,张岷低呼一声,走向几头小牦牛。
牦牛不惧人,拿眼看着张岷,眼睛很漂亮。
张岷笑着拍了拍它的头,刘砚站在一旁举起相机拍照,忽然又好奇地放下了,看到张岷躬身,在牦牛翻植物吃的地方拨开雪。
“有了!”张岷拔出几株小小的药材道:“太好了。”
刘砚道:“就是这个?”
张岷道:“还需要红花,咱们到那边去看看。”
他徒手爬上陡峭的石峰,刘砚提心吊胆地在下面看着,忍不住道:“你小心点!”
张岷道:“没关系!”
张岷戴着厚手套,攀到十来米的高处,从石缝里找到一簇草药,如释重负,笑道:“够了。”
千里高原雪地一片静谧,张岷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摘下手套,呵了口白气,看着刘砚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
刘砚:“我又不是你儿子!别这么傻!”
张岷笑着取出固体燃料和炉子,生火,煮药材。
“待会你吃下去,可以让人血管暂时性扩张,抵抗高原反应。”张岷说:“大约半小时后会有用的。”
刘砚点了点头,问:“你不冷么?”
张岷摆手,说:“以前当兵的时候就在西藏,吃苦吃惯了。”
刘砚眉毛动了动,明白了张岷的黝黑的肤色原来是在高原上,经受紫外线曝晒而来。
张岷道:“要么你把药先给他们送回去,我继续朝前走。”
刘砚打开地图,对照定位器,说:“不行,让你一个人在外头太危险。而且天也快黑了,这样折回去不靠谱。”
张岷拿着铁口杯,自己也喝了点药,说:“那么走吧。今天应该能抵达稻城。”
刘砚说:“还有十公里了……通讯器里怎么对你说的?”
张岷略一迟疑,说:“总部只说,东藏地区目前还不清楚情况,一年多以前全国大规模撤离的时候,这里几乎与世隔绝。第一次救援队抵达后,从康定入藏,发现被感染的人很少,当地居民又不愿意离开。搜救队只能暂时不管。”
刘砚举目眺望,说:“现在似乎也没有人来清理丧尸。”
张岷点头道:“广播塔上没有挂五星红旗,甘孜倒是挂了。只有稻城附近还是未知地带。你带细菌管和抗体针了么?”
刘砚:“带了,但只有六针,不过有一个小型的消毒槽和培养器,用完以后可以利用我们的血再制造。”
所有清理过,确认安全的国土上都挂了国旗,这里的安全未知。
张岷又道:“但已经有志愿者来调查后续任务了。”
刘砚:“就怕志愿者没法应付突发情况。”
张岷说:“志愿者是军队的,据说是退役兵员。”
刘砚舔了圈嘴唇,点了点头,两人又在雪原上走了一会,天渐黑了下来,入夜时终于抵达稻城。
整个稻城笼罩在静谧里,黑夜中像座死城,城内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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