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素眼光很高,二十年來從未喜歡過人。
一朝真遇上一個他有感覺的。
可時過境遷。
裴玄素垂眸,盯著自己那雙新疤斑駁的手,手是那雙手,但也不是了。
他沒有資格。
……
一刻鐘之後,馮維回來了。
長靴落地的腳步聲,裴玄素打開房門,吩咐馮維過去裴明恭的房間睡,睡榻睡床都行,別睡腳踏地板。
他進了裡間,脫了外衣,將兩張小像收進窗前櫃屜里,平躺在床上睡下。
可能睡前想得太多了。
當夜,他做了一夢。
漆黑的夜裡,無邊無際,濃稠猶有實感,他仿佛成了另一個人,「他」滿心焚毀一切的孤恨,摸索著爬著走過來。
他隱約望見蓮花海,隱約望見懿陽宮,隱約在龍江南岸經過,廝殺血色,腥甜黏在臉上化不開。
夢裡的那個「他」,殤十倍百倍,殘缺似鬼,悲慟孤絕,滿心滿眼只剩下仇恨。
「他」也躺在這張床上,但他整夜整夜睡不著,夢魘似生與死碾壓在胸臆間,有隻手如影隨影抓住他的心臟,死去活來,生不如死。
那種可怖的窒息感,通了他七竅般的殘缺悲慟孤絕,在心頭翻滾,裴玄素呼吸越來越急促,他甚至抓住胸口的衣襟,掙扎想將那窒息般抓他的心臟的手撕出來。
「彭彭彭——」
連馮維都驚動了,跑過來用力拍門,僭越一腳踹開外間,衝進來。
裴玄素驚醒了,滿頭滿臉的大汗,他緊緊蹙眉躬身壓住胸口,「……沒事,馮維,魘住了。」
「回去吧。」
他喘息著,如溺水的魚,勉力和馮維說了幾句,馮維退下之後,他一撲踉蹌下床,打開窗邊抽屜,取出那兩張小像,壓在胸口,滑坐下來。
這個夢境沉浸度太深了,夢中那種感覺依然搠住他的心臟感官,難受得他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
裴玄素幾乎本能一般,撲過去取出那兩張小像,竭盡全力壓在胸口上。
……
但今夜,似乎註定是個被奇怪夢境所占據的晚上。
裴玄素緩了好一會,才感覺好受了一些,他喘著氣拉開門栓出了外間,倒了一盞冷茶灌下去。
深秋水寒,咽喉到肚腸,這才舒服了許多。
他坐了小半刻,這才回裡間,重新檢查過門窗,重新如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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