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維卡平靜地看著她,「我常常覺得你像個先知。你總是能看穿人類的靈魂,但是你又不願意掌控它。這是不對的,阿什瓦塔。你得把它牢牢地抓在手裡,才不會讓別人有可乘之機——就像我一樣。」
「……什麼?」
維卡輕輕地嘆了口氣:「就是現在,戰略指揮官。」
——人類的靈魂沒有防火牆。同樣的招數在書記官身上適用,在指揮官身上也同樣適用。隨著特定的那句話說出口,埋在靈魂深處的種子開始生根發芽。回憶仿佛洶湧的潮水擁抱住佩斯利,像久別重逢的戀人。佩斯利感覺自己在下墜。在失去意識之前,她試圖抓住維卡的衣袖,但握進手中的只有一片虛無。
畸形的胎兒在地上掙扎著,不時發出令人膽寒的嚎叫聲。維卡把佩斯利放平,又從口袋裡拿出幾個小物件塞進對方的衣領。她踉蹌著站起來,看著那個被世界所厭棄的造物。
她不再流淚。她拿出那瓶威士忌,還剩下最後一口,但一口就夠了。臨行前,她低下頭,露出很淺的笑。
「再見,同志。」
第50章
如果要挑選一個「人生中最重要的回憶」,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答案。
對於犯罪巷的應召女郎莉莉來說,最重要的回憶就是維卡帶著她闖進酒吧的那一天。她們踹走老闆和他的手下,灌醉了剩下的人, 大聲宣布今天晚上不想上班的完全可以不上。她明白當時的快樂是短暫的, 但反正未來也是一片迷霧, 瘋狂一點也沒什麼大不了。說得矯情一點:所有的痛苦在此刻結束。
而在同樣出生於犯罪巷的紅頭罩看來, 最重要的回憶, 是自己被打斷全身的骨頭,躺在那個倉庫里等待炸彈啟動的時候。他意識到一分鐘的倒計時已經是他全部的餘生, 而他的結局又是如此悲慘而孤獨, 這種刻骨銘心的感覺比身體上的傷口更難忘。說得再矯情一點:所有的痛苦在此刻開始。
至於佩斯利——她像管理圖書館一樣管理自己的記憶,按照時間順序分門別類。對她來說, 所謂的記憶只不過是信息, 不分輕重緩急, 每一條都是有用的, 只是派上用場的時間或早或晚。但即使是這樣她也必須承認, 「人生中最重要的回憶」是存在的, 它過於重要,過於突出,以至於佩斯利不得不主動淡忘。她把它從書架上抽出來,埋進存放過期信息的小盒子裡,免得自己時不時都想著看一眼。
她記得當時的每一個細節——泥濘的土地, 潮濕腐爛的乾草堆的氣味, 蚊蟲在耳邊的鳴叫。當時是初夏, 剛下了場小雨, 傍晚的農場裡悶熱異常。她的手腕被扭斷了,胸口中了兩槍, 小腿被生鏽的鋼筋扎穿。發炎的傷口使她發燒,失血過多又讓她覺得很冷。佩斯利感受到自己身體里內臟的碎片順著血液流出來。
她側躺著,朝著太陽落下的方向,半邊身子浸沒在泥地里。黯淡的金色的餘暉照亮她面前的角落。一個瘦弱的、眼睛很大很亮的孩子蹲在那裡。她頭髮稀疏,皮膚是營養不良造成的灰白色,套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舊衣服。她的臉上全是青紫的瘀傷,腳腕拴著鐵鏈。她用悲傷而絕望的眼神與佩斯利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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