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土地開始向內摺疊收縮,外圍出現了長而深的縫隙。凍土崩裂,然後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舉著向上抬升,整塊大陸都在隨之震顫。如果佩斯利能聽見音樂盒說話,她應該會好脾氣地向它解釋:「既然我進不去,那就把別的東西送進去好了。」
——比如這塊零點三六平方米的雪原,包括土層以下的植物根莖與岩石,以及土層以上的積雪、音樂盒與佩斯利。要從整塊大陸上強行剜下一小部分是個十分艱難而且很不理智的工作,但基本的原理就像挖一塊布丁那麼簡單,佩斯利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讓這塊布丁在半路碎掉。
並且,謝天謝地——這一次她終於能破門而入了。
有那麼幾秒鐘,佩斯利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氣息掠過眼角。西伯利亞的暴雪像帷幕般被緩緩掀開,露出了一小片光怪陸離的世界。枯瘦的黑色肢體聚在一起,撕扯著狹窄的入口,它們的背後則露出幾縷流動著的明亮光影,其中蘊含著無數人眼無法辨認的恐怖色彩,讓佩斯利聯想起自己酒吧里的玻璃彩窗。但是那些顏色眨眼間就消失了,似乎吝嗇於向外來者展示自己。佩斯利以為自己又會陷入一陣茫然空洞的黑暗,但是黑暗卻遲遲沒有降臨,只有西伯利亞在逐漸遠去。
隨後,風暴也消失了,一切都突兀地歸於平靜。佩斯利短暫地失去了感知空間的能力,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只能看見一片柔和的金紅色光輝貼在自己的額頭上,與此同時,她聞到了潮濕的泥土和腐爛的草木根莖的味道,很適合種土豆——至少她已經離開亞寒帶了。
等到知覺逐漸恢復,佩斯利終於看清了周圍的環境。她站在一大片漫無邊際的蘆葦叢中,地平線上方掛著一輪溫柔美好的夕陽,晚秋的風吹動她的髮絲,帶來乾燥溫暖的氣息,以及一股巨大的失望和沮喪。佩斯利離開了西伯利亞,但沒有進入任何世界之外的地方,而是回到了自己的記憶宮殿。
音樂盒歪倒在她腳下,被碎裂的凍土埋了半截,就像記憶宮殿裡那些隨處可見的屍體。佩斯利站在原地,試圖搞清楚發生了什麼。她開始冷靜且耐心地安慰自己:「可能是一個公式錯了……」
就在這時,距離她大概十米左右的地方,一具埋在沼澤里的屍體突然抬起頭:「你贏了。」
佩斯利收藏的屍體從來不會說話——不說話,它們就只是充滿細節的案發現場,但說了話,就代表著佩斯利的精神狀態堪憂。但即便如此,佩斯利可以確信,目前的自己還不會幻想屍體突然說話。那是一具年輕的女屍,佩斯利記得是二十一歲,半邊腦袋被棒球棍砸爛。此刻它倒在蘆葦叢中,用斷裂的脖頸支撐起半顆頭顱。站在佩斯利的角度,她能看見對方腐爛的鼻子,還有破碎的顱腔里爬滿蛆蟲的青白色大腦。在吸引了佩斯利的注意力後,它又用僵硬的舌頭說道:「你贏了,好嗎?別再玩這些把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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