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最後,他想起這臭小子前幾日偷偷獨自夜闖太守府,有點咬牙切齒,後悔剛才收招早了,該打他一頓屁股才是:「想更上一層樓嗎?」
景平安靜聽訓,腦子恍惚。他的認知在這些天反覆顛覆,他實在沒辦法把二臣之後、南晉右相、堅壁清野的少年將軍和眼前這人歸納成同一個。更何況,這人死了又活反覆詐屍,鬧騰得他腦仁疼。
「想,你要教我功夫嗎?」景平收斂心思,直抓重點。
李爻站起來,背著手在屋裡緩緩踱步:「我吧,雖然文韜武略,都過得去,但一來,細算咱倆差著輩分,二來嘛……」
二來他心裡有旁的算計。
李爻這人有個優點,特別知道自己能吃幾碗乾飯。他的功夫可圈可點,但那是在屍山血海里拼出來的搏命招式,憑白有股子戾氣,動起手來能一刀讓人斷氣,絕不多費二道手,這習慣已經刻進骨子裡了,教給景平的話,在尋常情況並不適用;更主要的是他本性閒散,讓他沒事對景平點撥一二,演演高手,接受少年尊崇的目光,他樂得,設想日日如此,他自問沒那個耐心,這孩子本就起步晚,再把他教岔劈了……
但他不能實話實說,於是話鋒一轉:「二來有更合適教你的人。」
他決定把這小包袱甩給花信風,風師侄參將出身,為人中正,跟信國夫人年少情誼,指定當景平是半個兒子悉心栽培。
最後拋開私心,景平被羯人盯著,保不齊信國公世子出現在江南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確保安全之前,暫時留他在身邊,是萬全之策。
少年張了張嘴,看李爻一眼便垂下眼睛,終歸是把想說的話咽回肚子裡。
李爻一時不解,閃念又明白了,笑起來,撫著景平後腦柔聲道:「不是轟你走,你還住在這。」
這話一出,慣於克制表情的小孩眼睛發亮,難得打眼就看出欣喜來。
「哦,對了。這是今天加急趕製出來的,試試合適嗎。」
李爻從懷裡摸出個東西,遞到少年面前。
景平接過,見那是個只遮半邊臉的面具。材質似是與李爻救他時用的匕首一樣,烏溜溜的,透著很淡的金屬斑斕。並且,那面具打得極薄,戴在臉上幾乎感受不到分量,尺寸意外地合適。上面的花紋設計巧妙,勾彎流轉很像寫意圖騰,恰到好處地擋住了他臉上的紅斑。
李爻端詳他片刻,笑道:「帥氣,」贊過一句,他笑意漸漸淡下去,緩聲道,「這世上以貌取人是常事,面具為你擋得不必要的麻煩,卻不是為了遮你的心,無論如何,心不變,你就還是你。」
景平一愣,李爻從沒跟他說過這樣的話,他忍不住想:他在朝上又會是什麼模樣?
就這麼,少年在李爻的小院住下了,拜花信風做師父那日,花長史比自己娶到媳婦、生了兒子還激動。
當場拿出自己大半年俸祿當紅包給景平,嚇得孩子不敢收。李爻笑著接過來塞進景平懷裡:「給你就收著,」他一指後院,「去,先幫孫伯把菜摘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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