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風能帶誰來?
李爻莫名,提衣袍往前院去,聽見院裡有人操琴。
說到音律,也是李爻閒來打發時光的一個愛好,他會但技藝平平,聽得多,彈得少,曲譜懶得背,彈錯了音也無所謂。而且他還不愛下功夫練,熱乎勁上來擺弄幾下,堅持不到三天,就尋別的樂子去了。
他那把琴,掛在正堂牆上大半年沒動過了。
現在倒是好馬遇伯樂,那操琴人極通音律,幾下把琴正了音,彈奏起來。
彈得是個叫《長相思》的古曲小調,沒有繁複指法,李爻也會。
他聽了兩耳朵,已知來人是誰,步子一頓,在月洞門後站定,沒往前走。
前院,操琴人合著樂聲輕吟:「客滿庭,酒滿觥,故斷危弦聲不成,侯門空復情。山層層,水泠泠,夢見雖多相見稀,相逢知幾時。(※)」
嗓音低沉,悠悠然念白帶著些憂愁,讓人聽著惆悵,心裡發緊。
擾得李爻從頭到腳,沒一個地方安生。
李爻聽他唱完,深吸一口氣,兩步跨出月洞門。
操琴人正好落下最後一音,雙手在琴弦上輕按,止住餘音,不待李爻說話,先笑了:「晏初,經年不見,愚兄來接你回家。」
來人正是當今聖上趙晟。他身著微服,身後沒有大批護衛,只花信風和一個中年漢子。
話里的信息太多,李爻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只站在門邊看他,片語沒有。
倒是趙晟,兩步搶過來,見李爻一頭純白,動容、意外和悲傷同時泛在眼睛裡,抬手斂起他襟前一縷碎發:「你……你怎麼……」
話未完,聲音先哽了。
李爻退後一步,那縷頭髮便在對方指尖滑脫了。
他撩袍跪下,一個頭磕在地上,依舊不說話。不知該說什麼,也實在沒什麼好說的。
南晉甚至前朝自持是儒儀之邦,君臣之間行叉手禮,沒有天塌了的事情是不跪拜的。晉朝定都不久,司禮監為了討好先帝,曾經提出上朝時為彰顯君尊臣卑,臣子們應對君主行跪拜大禮。事一提出,被朝臣群起而攻,嗤之以鼻,說司禮監是一群每根的東西,才提得出這樣折辱文棟武梁骨氣的餿主意。
後來先帝更是把提此倡議的大監一擼到底,打發去掃院子才算完事。罪名是以番蠻惡習侵蝕祖制。
趙晟見李爻跪下,臉色變了,斥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你下跪做什麼,快起來!」
李爻不動,大有一副在地上生根發芽的架勢。
花信風站在皇上身後看著,為他捏了把汗。
趙晟垂視片刻,重重嘆了口氣,上前兩步雙手把李爻扶起來:「愚兄……朕,知道你心裡委屈,舊事是場誤會,」他從懷裡摸出那用金子鑲好的竹報平安玉佩,「這是當年朕送你的腰佩,你……請辭那日,把它在御案上磕碎了,朕又重新斂來鑲好了,若是有心,碎玉可重合,你同朕回家去,朕補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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