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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和李爻說些私心話了。

「隨便坐吧。」皇上一指椅子,自己在榻上坐下。

「謝陛下。」

李爻叉手行禮,坐了個椅子邊。

他習武,又常在行伍,穿著文士袍,腰背依然直得像有鋼筋鐵骨撐著,稍微拿捏儀態,就非常端肅。

趙晟眉頭微微往下壓,被對方的疏離刺到了,他想說「你我還像從前那樣」,又說不出口。他知道二人之間是回不去了的,至少現在回不去。

他沉默片刻,說不出的話變成一聲低嘆:「我知道你怪我……你嘔血之後,咱們一直沒再說過什麼,如今帳中無旁人,你心裡的怨和委屈,可以說一說。」

李爻緩和眨了兩下眼睛。他見那竹報平安的腰佩被皇上掛在腰間,驀地想起景平那句「玉碎終有瑕」,心臟刺得疼,面無表情地淡聲道:「君讓臣死,臣義無反顧。」

趙晟垂下眼帘,也看著腰間的玉佩,好一會兒才道:「為社稷、為天下萬民,可以義無反顧,但僅因為猜忌,便叫不值。朕年長你三歲,私下如兄長般待你,卻沒能護住你……是朕對不住你。朕記得你那日說「如今陛下身邊的武官不畏死,文官不貪財,臣累了……」五年過去,朕身邊已無那麼多可用之人,更沒有能如你這樣交心的兄弟了,晏初你回來吧。」

皇上一再低聲下氣地道歉,讓李爻心念軟了三分,剩下的七分化作個小人,叉腰冷笑地想:小景平說得半點不錯,還不是用人朝前?身邊無人可依才記得來尋老子回去。

他沒說話。

「哪怕任個閒職,也隨朕回都城去,朕會遍尋名醫,將你身上的毒去了。」

李爻站起來躬身道:「食君之祿卻做個閒臣,問心有愧,太醫院付大夫是內科聖手,不會輕下定論,當年他說微臣活不過三十必有依據,如今臣的身體已如雨中殘燭,比五年前更殘損破敗,還請陛下,放臣再逍遙幾年吧。」

「坐下坐下,付太醫醫術雖精,卻不該聽他一人之言,」皇上話題一轉,「對了,你是如何與那賀家的遺孤扯上干係的,我聽他叫你太師叔?」

李爻早算到皇上有此一問。

更何況,他自己向景平承諾過,若想深究往事,需到旋渦中心去。

這念頭讓他不願回都城的堅定又鬆動幾分——倘若自己真的毒入肺腑,再過不得幾年就要見列祖列宗去了,死前總該為景平奔一分安穩,不枉那孩子喊他一聲太師叔,常把他的咳嗽掛在心上。

這二十幾年活得轟轟烈烈,起落不斷,到頭來一切空空時,心裡只記掛著景平這孩子,確實返璞歸真了。

李爻想到這,神色一晃而過地柔和,便也是這轉瞬即逝,被趙晟看在眼裡。

「傳賀景平過來。」皇上揚聲道。

片刻,景平來了。

他向皇上行過禮,在李爻身邊低眉順眼地站定,上回恨不能啐皇上一臉吐沫星子的氣勢斂得乾淨極了。

趙晟仔細打量景平——

年輕人面對自己不卑不亢,戴著面具的臉乍看有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硬,沒被面具遮住的半邊又俊俏得緊,線條凌厲,是不苟言笑的清俊,他只有眼波落於李爻身上時,才藏著幾不可見的親昵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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