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山的後頸仍舊在出汗,把衣服一圈領口浸得濕濕的,可是他冷極了,寒慄不間斷從尾椎升到頭皮,一點一點攢勁,他泄恨般抓撓幾下,終於只剩火辣辣的疼,疼多好,能將一切情緒都壓到後面去。
傑森走在前面拐了腳,一屁股坐到泥地里去,再站起來時膝蓋軟成一塊松海綿,不由自主地打著顫,他小聲地嚷著說我有點走不動路。傑森沒有直接看到兩個上吊的人,已怕得不行,方才被晏山的嘔吐嚇呆愣了,聽他磕磕絆絆地解釋後,野菜一扔從山坡上直直滑下來。
下山路還有很遠,他們決定原路返回,這樣更快,走到上山的地方才有信號能報警。
從未覺得失去信號是一件如此可怖的事情,山林密得陽光都穿不透,因此似乎哪裡都能藏匿某種生物,晏山覺得出現一個變態殺手會比較幸運,但如果是超自然生物,那就毫無辦法了,生命終結在蝴蝶林場。一個擁有美麗名字的地方怎麼出現三具僵硬的屍體。
在一片果樹下尋回信號,傑森迅速撥通了報警電話,描述屍體出現的大概位置。
晏山在旁邊等待,他需要一個熟悉的聲音,讓他脫離陌生的、恐怖的記憶,回到現實的世界來。他拿出手機翻看通訊錄,第一個位置是康序然,連續幾年他都在首位,在視野最明顯的地方,曾為了在頻繁的通話前方便尋找他。晏山感覺他摁下通話鍵的手成了濕軟的橡皮,好多嘀聲後,沒有康序然的聲音,晏山等不到機械的女聲,他的心瘋狂地脹大。那邊傑森掛了電話,讓他快走。
他和傑森之間一句話也沒有,默契地都讓自己沉默成一棵樹,晏山撕扯著指甲下方的倒刺,嫩紅的肉敞開了。他還是眩暈,粉白運動鞋的鞋帶一直在他眼前晃,惡臭味揮散不去,想吐,但不會再吐出來任何東西,剛才吐到胃只反出透明的酸水。傑森說我車上有果丹皮,你吃一點壓一下噁心,晏山搖頭,舔了舔起皮的嘴唇。
媛姐和老余在客廳玩遊戲,一人一手柄,正在對戰,媛姐大概把老余虐很慘,老余臉色萬分灰白,但進來兩個臉色更加灰白的人,把媛姐和老余驚得放下手柄,連聲問他們怎麼了。
晏山想他一定像個逃難的人,內里的速乾衣濕了又干無數次,滿身的泥漿。媛姐掐尖了嗓音說小山,你的袖口怎麼有血跡?媛姐的聲音細細的,像鋼琴最高的音階,絲滑得多麼讓晏山熟悉,他覺得自己還踩在雲上,一口氣衝下山又懵然地奔逃回來。
他不知道手指什麼時候被劃出一道又深又長的口子,可能是柔嫩的葉片,在觸碰的一瞬變成最鋒利的器具。晏山說媛姐我很想吐,媛姐去拿垃圾桶,放在晏山面前,他蹲下來,對著黑油亮的垃圾袋發愣,沒辦法吐了,只感到鴨舌帽底下捂出濕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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