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祺稍微知道一點宋末的內情,低聲開口:
「這些鬧事的人物,恐怕都是宗相公先前招攬的……」
靖康之後山河鼎沸,二聖及大半朝廷被擄北上,河南河北一片殘破。宗澤以衰邁之身留鎮汴京,面臨的便是由內而外,近乎於土崩瓦解的絕境。此時局勢危如累卵,對外要抵禦金人游兵的襲擾,對內要彈壓蟻聚蜂起的盜賊,宗相公不能不——也不得不——泥沙俱下,與一切可以合作的人合作,盡力團結所有可以團結的力量,摒棄前嫌、一致前進。而汴京中的魚龍混雜、良莠不齊,也自然是可以想見的。
如今金人退卻,黃河以南稍稍安定,趙菲自然要著手梳理汴京這一池渾水。但流言如沸,卻恰恰指出了最刺心的揣測——某些人一進城就大張旗鼓,整頓秩序,該不會是要清理宗相公的舊人,走歷代趙官家一向過河拆橋的路線吧?
……考慮到趙宋過往的信用紀錄,你還真不能說這個說法沒有道理。
當然,這樣的揣測固然惡毒陰損,但也不難化解。只要宗相公能站出來講一句話,京中人心自定。但偏偏現在宗相公是病得人事不知,連一句話都說不了了,更絕不能拿這樣的污糟事打攪他老人家;趙菲無緣無故被栽上這麼一個無從解釋的罪名,當然是噁心得說不出來!
劉禮大致明白了緣由,卻更加驚詫:「怎麼會鬧成這樣呢?我還以為平定汴京大功一件,之後辦事會是一片坦途呢。」
穆祺嘖了一聲:「這有什麼奇怪的?亂世人心浮動,鬧出什麼來都有可能。別的不說,你那邊不也……」
他本來想說,夷陵之敗,昭烈帝崩逝,季漢不也曾地動山搖,混亂不堪?但剛要開口,卻想到了他們之間最大的不同——劉禮這隻臭海豹從落地開始,可就是有相父全程庇佑的!有相父的羽翼為他遮風擋雨,他哪裡見識過什麼風急浪險,山呼海嘯?
有相父就是好啊,有相父的孩子像塊寶啊!處於政治漩渦的核心,憑什麼還能保持這樣平和與從容的心境?不就是有人護衛左右,把所有的污水一氣抗了麼?
穆祺噎住了:該天殺的臭海豹!
趙菲臉色一沉,顯然也想到了這相同的痛點。她緩了一緩,才平靜開口:
「也不能都怪在人心上。歸根到底,我的權威還是有所不足。亂世的權威由勝利確定,但自從掌握朝政,聯合韓世忠、岳飛起兵以來,我雖然取得過一些小的、戰術上的優勢,卻從沒有獲得戰略上的決定性勝利,沒有打過大仗硬仗,沒有關鍵的勝利做底,底氣當然是不足的。本來是打算在汴京周遭來一次大的決戰,一舉立威;但不想金軍居然自己退走,錯失了決戰的機會。雖然兵不血刃,但威望到底要受不少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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