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祺注目凝視參雲子垂死的老臉,再次敲動手指:
【……所以,我需要你提供一份供詞,在供詞中將絕大部分責任推到尹王身上,推到鎮國將軍身上,乃至推到河南一切膽大妄為的宗室身上。你要提供足夠的證據,指控河南的宗藩其實早就心懷鬼胎,並非僅僅出於你的煽動。
雖然白蓮與明教是在一定程度上幫助了他們,但早在你來之前,這些膽大妄為的龍子龍孫就已經在半公開的發泄對皇帝的不滿,蓄意干擾衙門的公務;國家每年金山銀山的財政支出,其實是養了一群不知好歹的蠢豬!】
——這才是終極的殺招,這才是最狠毒,最可怕,最一針見血的手段。如今兩派在內閣里連番對峙爭執不下,吵得連正常公務都難以開展;但決斷此事的大權又不在臣子,縱使鬧事鬧到將值房的屋頂掀下來,又有個什麼意義?要想一擊致命,就得往飛玄真君最痛的地方戳下去!
怎麼,真君平日裡念幾句兄弟怡怡天家和睦,你就真以為他是個得道成真仁慈友愛的活神仙了?龍有逆鱗攖之必殺人,更何況還是一條臥倒在床心思格外敏感的病龍?也就是宗室實在不好誅滅九族,否則飛玄真君非得朝野回味回味高皇帝的恐怖!
翻手為雲覆手雨,挑撥天家推行志向,這才是權奸秉政的手段。什麼楊廷和張璁夏衍,此時都該退讓一步地。
當然,想法很美好,可第一步就需要參雲子配合。但將死的方士似乎並沒有這個興致,他直接閉上了眼:
【我為什麼要招供?】
【我就不說大道理了。】穆祺道:【你說過十年前河南大旱,官府賑濟不力。但實際上周圍省份是接濟了救災的口糧和種子的,只不過相當部分糧食被以鎮國將軍朱充灼為首的盜賊劫奪,所以延誤了期限,釀成大災。這件事非常機密,大概也要仔細查訪,才知端倪。】
——沒錯,雖然世子在那篇供詞中為宗藩預備了無數匪夷所思的罪名;但如果詳細盤查一一核對,這些罪名中九成九都完全立得住腳,剩下一點也是相當可靠的猜測,斷斷沒有什麼憑空捏造的欲加之罪。河南的宗藩就是有這麼匪夷所思,閒散的宗室就是有這麼離譜。這其中哪一樁哪一件,都不能算是冤了他們!
所以穆祺才會特意辯解,他的這些手段或許算是偷雞摸狗略顯下作,卻絕對不是什麼「詭詐」——都沒有說過一句假話,沒有編造過一份材料,又有何詐之有?
飛玄真君萬壽帝君大概是本朝最聰明,最敏銳,最尖刻的皇帝;這種皇帝絕不可能被簡單的謊言欺誑(修仙除外),能夠遮蔽聖聽而左右視線的,必須是絕對的實話,完全的實話,只不過需要將實話的時間線與邏輯線稍稍做一些裁剪,呈現出一點獨特的風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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