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岳懵了:「……啊?」
不是,其餘皇帝也就罷了,英宗皇帝的歷史資料是能隨便收尾的嗎?以英宗生性之擬人,平生經歷之抽象,收尾之後只要逐一對照,那活脫脫就是一本大安地獄笑話兼迴旋鏢合訂本的大全集啊!
你這是公開史料嗎?你這是往叫門天子臉上猛抽呀!
饒是以張太岳的城府,一時間也不由驚駭得有些結巴:「還請世子三思!設若——設若立刻結尾,那恐怕會損傷了英宗皇帝的聖名,也要大大地觸怒當今聖上——」
英宗皇帝的聖名當然是沒有再被損傷的餘地了,但朝廷親親尊尊敬天法祖,列代皇帝都要給祖宗遮掩一二,這樣直接了當的拋出史料痛罵皇帝的曾爺爺,真不怕飛玄真君為了孝道順手獻祭獻祭臣下?
「觸怒當今聖上?」穆祺輕輕笑了:「太岳覺得當今聖上會欣賞英宗皇帝的行事麼?」
「那與喜歡何干——」
張太岳只說了半句,就忽然反應了過來。
大概是忠君的思想太過於根深蒂固,即使以張太岳這半步ssr的本事,在思慮英宗往事的時候也多半有點為尊者諱的習慣,總想著什麼皇家體面祖宗規矩,而有意無意忽略了事情真正的本質
——在堡宗抽象之至的一生中,最為辣眼睛的無過於兩件大事;一曰叫門,二曰奪門,亦可稱為「二門天子」。考慮到飛玄真君宅在西苑半年不出一步的習慣,叫門不叫門是與他無關了;至於「奪門」嘛……至親的宗室趁皇帝病重之時搶班奪權藉機上位,怎麼,你覺得飛玄真君會喜歡這樣的故事嗎?
所以說人總還是要經歷過才懂得共情,歷史也總是在有需要的時候才格外的體現出價值來。平日裡大家你好我好,歷代皇帝總是願意給自己的祖宗塗脂抹粉,說些不痛不癢狗屁不通的廢話。但真到了纏綿病榻局勢動盪的那一天,滿嘴忠孝仁義的皇帝才會瞬間體會到歷史真相的絕對分量,以及那種不可迴避的莫大恐懼:
——別的不說,只要重病後想一想你貼身的親眷中就隱匿著叫門天子一流的人物,是不是脊背立刻就要生出難以遏制的寒意來?!
別看司馬家平日裡舔老祖宗司馬懿舔上天,陰陽怪氣處處暗諷葛相,可一等皇權交接而朝綱動盪的時候,那絕對只敢讓臣子們學武侯,不敢叫大臣效法自家老祖宗。同理可證,要是現在有人再高高舉起叫門天子的金字招牌,那縮在西苑養病的飛玄真君絕對會嚇得連頭髮尖都要發起抖來!
所以吧,也無怪乎真君疑神疑鬼沒有安全感。若論登基以後的政績,別人或許還能粉飾塗抹,但以真君的老辣尖刻,他應該很清楚自己的底子。這幾十年來先是大禮議再是大修仙,高壓之下劣幣驅逐良幣,忠貞敢言的臣子凋零殆盡,剩下的不過是面諂心諛的幸進之輩。閆分宜許少湖之流縱使有千百萬之眾,危難中能夠持身剛正苦撐大局,竭力盡到國士的本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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