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刀未老的閆分宜哼了一聲:
「你們都在勸我,我又何嘗不明白?姓穆的小子能拔宅飛升到這個地步,三分是自己的本事,七分是他的家世,九十分都是靠的聖眷——聖上讓他掌握機要,是為了遙控朝廷秉持大權貫徹自己的心意,方便病好後順理成章的將裕王給關回去;只要這個心意沒有變,我這個做首輔的就是彈劾出花來也沒有用。歸根到底,老夫也不過就是制衡著清流,替皇上遮風擋雨的一把傘罷了!」
果然是數十年風風雨雨磨礪出的眼光,老辣精準更甚往昔。這幾十日來權掌中樞,雖然與世子對壘中不是沒有過翻車的時候,但到底是牢牢坐穩了首輔的這把交椅,靠的就是精準把握皇帝痛點,時刻不忘陛下恩德,制衡手段老辣而又精細——也正因為如此,與世子之間的糾葛就愈發的令人茫然。
小閣老亦覺困惑:「首輔既然知道這個道理,又為何要……」
「因為老夫還要把這個首輔繼續做下去!」閆閣老冷冷一喝,不怒自威:「狡兔死,走狗烹!現在這個局面,是陛下重病後無力秉政,不能不攪和各方勉強湊出的平衡。平衡中最大的變數,就是陛下的身體——老夫明確告訴你,那個李時珍已經奉命進宮診治,而且明白做了診斷,說陛下的病症不算嚴重,假以時日必定能恢復。陛下恢復之後,這個局面還能維持嗎?」
閆東樓微微一顫,立刻明白了親爹的暗示:皇帝身體恢復後必定立刻奪回大權,多半還要勒令裕王閉門讀書不得外出,設法摧折當政期間已經壯大的儲君力量。裕王退居藩府則清流的力量必然要衰微,到了那個時候,為了維持平衡而強行扶持的閆黨就變得萬分刺眼了!
事為之防,曲為之制,清流一旦衰微,對閆黨的打擊就會接踵而至,而且理由都是現成的——閆閣老已經快七十了吧?人生七十古來稀,皇帝給閣老放個假回家抱一抱孫輩,怎麼不算是天恩浩蕩呢?
不過,閆分宜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是決計不想領會這個恩典了。飛玄真君不喜歡一家獨大的首輔,閆閣老就得給自己找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長長久久的維持內閣的平衡,甚至方便他繼續進步。而縱觀滿朝文武,能夠擔當此重任者,也只有穆國公世子了——血厚防高,人又年輕,就算排資論輩依次晉升,那起碼也能在內閣混個幾十年的鐵飯碗;這樣牢不可破的對手,不恰恰就是閆閣老最理想的平衡麼?
政治鬥爭也是講究個捆綁銷售的,特別是在飛玄真君一朝永無休止的鬥蛐蛐大賽中。閆閣老早先蹉跎了十幾年,是怎麼一飛沖天蒙獲皇權青目的?除了他自己能吹會舔甘當皇權白手套之外,還因為夏衍夏首輔權勢日甚,真君需要個資歷深厚的工具人打擂台;而幾年前閆黨日益興盛,才剛剛五十的許少湖便被火線提拔入閣,平白撿到了天上掉的餡餅。
所以說,一個人的進步速度並不取決於自己的努力,往往還要看政敵的逼格。閆黨依靠捆綁夏黨上位,清流依靠捆綁閆黨上位,循環拉踩向上捆綁,人類社會就是一個超大號的瘋批飯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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