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眺望著這白雪中掩隱的紅牆,一時竟爾默默無言;直到隨行的宮人折返回去檢查燭火,站在人堆中的李閣老才輕輕開口:
「聖意一下,天下恐怕又要多事了。」
閆閣老愣了一愣,似乎是想不到居然會是李棉花搶先開口,於是微微一笑,儘量敷衍:
「內閣要把泰西的事務都給接過來,當然是要多事的。」
這一句說完,就連穆國公世子都忍不住看了一眼閆閣老——嘖嘖,在皇帝的旨意中,還只是讓內閣把泰西的事「管起來」;到了閆閣老嘴裡,就成了「都接過來」;一字千金,微言大義,多年混跡的老官僚,政治水平就是高啊。
李句容稍稍猶豫,卻又道:「要只是內閣多一點事情,其實也沒有什麼。只怕紫微有所舉動,彗星將入室、壁之間。」
聞聽此言,重臣們的臉色都有些微妙。在場的都是考場裡卷出來的博學鴻儒(好吧世子也許不算,但他可以回去問張太岳嘛),當然知道李句容意下所指。天象五行中,所謂「彗星出室、壁,天下兵大起」,彗星經天紫微搖動,都是國家要大興干戈的徵兆。而李句容以此言之,其實是委婉表示了自己的憂慮——皇帝開設一個新機構本來也無所謂;但開設新機構的目的又是什麼?
顯然,作為貼近皇權而實時沐浴聖恩的近臣,內閣中所有人都能清楚明白的領會到真君的意圖——臥病在床憔悴支離之時,居然都還念念不忘於剝奪禮部的權限統合料理泰西事務的機構;那請問,這個千辛萬苦乃至於逾越了以往一切慣例的新機構組建之後,難道只會滿足於行禮如儀的廢話麼?
就以真君召見大臣時的陰陽怪氣,你總不能說他是親西方派吧?
話趕話說到了這裡,再做掩飾也沒有意思了。閆閣老沉默片刻只能嘆一口氣:
「身懷利器,殺心自起;這也是自然之事,不足為奇。」
的確是不足為奇,甚至可以說完全在意料之內。當你擁有了天下無敵的軍事力量,當然看到誰都想賞個兩巴掌,最好連仇人家的雞蛋都得搖散黃。孝武皇帝早年也是很小心很謹慎的,處理對外關係非常細緻;但在掌握了衛青霍去病確認自己的騎兵所向披靡之後,那立刻就是滄海之水浪打浪,一次更比一次浪;匈奴大宛龜滋朝鮮西南夷,沒有一個不曾領受武皇帝感人肺腑的大恩大德。更不必說,當今聖上掌握的武器還比昔日之孝武更多且更為更牢靠,還絕沒有英年早逝打亂戰略布局的風險——這樣巨大的優勢,你怎麼能讓老登忍住不浪呢?
自古以來,中原的皇帝基本就只有兩個狀態,要麼是國力傾頹下封閉自守,不能不龜縮在一畝三分地里當螺絲殼中的天朝上國;要麼就是兵力強盛雄心勃勃,執敲扑以鞭笞天下,要當全世界所有大小方國的親爹——當然,後一個目的往往太過於宏偉,所以大部分明君也只能是盡力而行,所謂不忘乎本心,能當多大的爹就當多大的爹而已;但現在就不同了,在看過了一系列戰報及火箭的生產數據後,內閣中的幾位已經隱隱有了某種共識:以如今即將武裝的火力看,飛玄真君搞不好是真能宣了全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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