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瓘沉默良久,低聲回道:「民為貴,君為輕。」
過了磁山鎮便是一路坦途,重霜飛馳在官道上,揚起了一層薄薄的煙土。
眼見幽沉的暮色吞噬了天邊最後一縷紅霞,高殷復又開了口,「阿兄,咱們不找驛館投宿了?」
孝瓘充耳不聞。
「這……這已過晉陽界了吧?還不投宿嗎?」
……
「阿兄,你預備在何處放我?」
……
「四郎,你不是答允你大兄了嗎?」
……
「你……你怎地能言而無信!」
他見孝瓘不答,心中有些發急,正欲躍下馬去,但覺腰間一涼,一柄短刃正抵在那裡。
「高……高長恭!你這是什麼意思?」他知孝瓘不答,又道,「吾……吾乃世嫡,長廣王順天應民,討伐逆賊,而你這是……要助紂為虐嗎?」
孝瓘銜了冷笑,愈發裹緊了馬腹,重霜深解主人用意,四蹄飛馳,直奔大明宮的方向。
眼瞅著大明宮迫在眼前,高殷自知那裡必是有去無回之所,索性死境求生,再不顧那短匕的威懾,一個飛身躍下馬去。
他的身子重重落在黃土路邊。他痛得齜牙咧嘴,用力捂住小腹汩汩流出的鮮血——逆著霞光,他望著高大戰馬上緩緩迫近的人影……
那人的臉在暮光中清晰,又在淚水中迷濛;
那人的面色慘白,正生生拔出數支沒入明光甲的弩箭;
那人艱難地下了馬,手執長劍,步履蹣跚的走向他……
「長……長恭……你……你……不記得……東館學堂……我給……給你講……詩經?」他結巴著,哭得像個孩子,「在校場……你……你……教我……射箭?在……在太液池……我……我們……作詩聯句了?」
孝瓘以長劍拄地,他閉了眼,童年的往事歷歷在目,仿若昨日般清晰,然而這點微末的情誼如何抵得過慘絕血案所烙下的刻骨仇恨?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用以消釋眼角才剛凝起的淚珠。
他解下腰間的帶子,幾步走到近前,決然撈起拼死掙扎的高殷,將他的雙手反縛在後面,用帶子打了一個死結。
他做了這一連串的動作,呼吸變得粗重難繼,遂歪頭咳出一口血沫。
日華漸斂,明月在途,巍峨的大明宮北門前二人一馬。
戍衛已往內宮通傳,孝瓘用沙啞低沉的嗓音講述了一段前朝舊史:
「慕容沖,小字鳳皇。符堅滅燕,沖年十二,有龍陽之姿,堅虜而幸之,一時寵冠□□。沖以亡國受辱之恨,起兵河東。沖果敢善戰,連克勁敵,兵臨長安。堅身貫甲冑,飛矢滿身,血流被體,終敗亡於五將山……」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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