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操輕聲嘆氣,也不知如何安慰他。
馬嗣明倒也豁達,「眼下這日子過得挺好,在這山水間隱居,平日便是采採藥,醫治些村民。無論病人的身份高貴,抑或低賤,能救活一條性命,給醫者帶來的快樂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二人這般聊著,眼見就快到安喜城了。
清操想請他往郡丞府給孝瓘複診,卻不料話未出口,他竟主動提及:「不知王妃可還記得,草民前次給殿下診出代脈的事?」
清操會心一笑,點頭道:「我正想勞煩先生。」
馬嗣明僵澀地扯了扯嘴角,「方才幾次想與王妃言說此事,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先生但說無妨。」
「剛在小室之內,草民與殿下一同等候那細作,想起代脈之徵,便與他複診。」馬嗣明的神情忽然變得凝重起來,「從脈象上看,懸絕危殆,隱有油盡燈枯之兆。」
清操聞言怔了半晌,淚珠被遏在眼眶中,轉了又轉,她聲音發顫:「這……這怎麼可能……除卻偶有腹痛嘔吐之狀,他看起來並無異常啊?」
「這便是蹊蹺之處。」馬嗣明捻須想了想,「殿下的情狀與我多年前在幽州所遇之人相類,那人曾被突厥人強灌過虺易毒。」
「虺易毒?」
馬嗣明點點頭。「虺易是長於鹽澤的一種蜥蜴,性溫微毒,突厥將其煉化成藥。人服食後,多無異狀,僅偶有腹痛嘔吐,但診脈不整,多為代、結。每隔幾年須再次服食,人多以為是解藥,實則與此前所服的毒藥並無不同,是故此毒無解。」
「若……若堅持不服,又當如何?」
「前次藥力潰散,若不繼續服藥,則嘔黑血而亡。」
「先生剛說的那個幽州人,便是如此結局嗎?」
馬嗣明遺憾地點了點頭。「當時,草民想方設法弄到一隻虺易,可它的毒性極其微弱,我又不懂煉製之法……那個人並沒有救回來……」
「只是……我從未聽他說過在突厥服過毒啊……」這似是清操手中最後一株救命稻草。
「草民也希望是自己診錯了……」馬嗣明嘆了口氣,「若殿下從未提過,想來自己也不盡知,王妃就不要主動提及了。」
清操聽馬嗣明這般說,只覺得這最後一株草也已斷了,回想起孝瓘在俟斤手中所受的那些非人折磨,長夜昏迷,生死一線,倘使被強行灌下毒藥,他自己也不會知道。
「以先生之見,他還余多少時日?」
「醫書所載,此毒在人體內最多可存五載。不過也是因人而異,那個幽州人說他三年便須服藥。以殿下的脈象和身體來看,恐不出一年……」
清操屈指一算,孝瓘從突厥歸來至今確已四年有餘。
她怕失態,便背轉身去,任憑眼中蓄了許久的淚水,洶湧而出……
馬嗣明行醫多年,見慣了這般場景,他選擇了沉默和等待。
清操再轉回身,雖眼尾和鼻尖仍舊通紅,面上卻已無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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