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瓘馬鞭一甩正抽在尉相願手上,相願吃痛,遂放開手,孝瓘一緊馬腹,那馬一路奔下山去了。
他沿著黃河疾馳,在絕望的河水中覓尋伶仃的希望,那感覺便似心中有一團火,化作汗透出來,又瞬間被冰冷的雨水澆熄,如此反覆,如同在煉獄中磋磨。
造化弄人總是將欲奪之,必固予之的。
在他混沌晦暗的人生中懸起一點星光,讓他誤以為明明上天,燦然星陳,又在剎那之間令星光驟滅,永夜重臨——
眼前洪水淹沒了山路,三面俱是川澤,唯剩身後的一條退路,退
回到他原本的人生里去?亦或者赴身激流,生死一處!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孝瓘躍下馬,一步步走向河中,河水濡足,一點點沒過膝蓋,大腿,腰部,脖頸……濁水涌盪,灌入口鼻,胸口至鼻腔火燒般劇痛,他放棄力搏,正欲隨波逐流,忽聞身畔一聲巨響,他向上掙了一掙,只見不遠處一艘木筏撞上了堤堰。
孝瓘拼盡全力地游過去,縛在筏上的水卒已然奄奄一息,嘴角殘有污物和血漬。
水卒抬眼看了看孝瓘的穿著,知道他應是軍中之人,拉了他的手,艱難語道:「兄……兄弟……我……我青州石膏山白駒穀人,姓楊,行大……幫我給家報個信,說都別等我了……還有……水報……水報交給你了……」他說完,吃力地解下腰間的水簽袋,交到孝瓘手中。
孝瓘傾力將木筏推到岸上,推搡著喚了楊大幾聲,探了探他鼻下,發覺已然沒了氣息,他按撫下那雙未瞑的眼睛,輕聲道:「兄弟,放心。」
孝瓘把縛在楊大身上的繩索解下來,把他拖下木筏,倚在樹邊,自己則系好繩索和水簽袋,推著木筏湧進河中。
上游水險須告知下游的州郡,當道路不通,只能通過這種最危險的方式來傳遞汛情。而這些乘筏的水卒,近乎九死一生。①
木筏像一片樹葉般在洪流中起伏漂蕩,孝瓘匍匐在上面,總會有河水灌入口鼻,胸口漸漸猶如壓了巨石,氣流只能在罅隙中艱澀而入。他想咳一咳,但每咳一次都如刀絞,他努力保持著神智清醒,眼望著周遭努力尋找清操的身影。然而,一個大浪襲來,他只覺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恢復意識時,木筏已進入緩灘。他艱難的抽出水簽,朝岸邊的水站撒播開去。水站中的水卒衝著他喊道:「兄弟,上來吧!我處尚未決堤,可用馬報!」
孝瓘對他拱了拱手,大聲喊道:「速遣人馬報下游!」。
說完,隻影再往前行。
前方的水流又湍急起來,兩岸的景色飛掠而過,一艘半沉的漁船撲面而來,孝瓘自知避無可避,便是抓緊木筏的邊緣等待重創。誰料一撞之下,木筏徑直翻扣過來,孝瓘趕忙去解繩索,激流那容他解索逃生,卷著他繼續向前。
水面之下,孝瓘已不得呼吸,且視線不清,根本看不到前方有沒有滾石、沉船,幸而他終於解開了繩索,正想浮上水面喘上一口氣,忽見一面巨大黑牆,急流推著他狠狠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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