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清操聽過畢卓持蟹的典故,在家宴上也吃過糖蟹,但顯然同剛剛看到的那個「蟲」不太一樣,「這么小?」
二人又齊心挖另一個沙孔,又鑽出一隻小「蟲」,這回清操看清楚了,果然是只蟹。
清操還在蟹洞旁挖出了貝殼,大小不一,形態各異。
她捧著貝殼對孝瓘道:「我見過阿翁收藏的銅貝,形態簡直一模一樣。」
他們在沙灘上玩了整整一個下午,直到夕陽低垂,染紅了海天之間的雲彩。
白鷗掠過橙紅色的明霞,落在清操寫在濕沙上的字邊,「死生契闊。」
清操把匕首遞給孝瓘,孝瓘接過來,匕首尖在沙前晃了又晃,卻只寫下「執子之手」四個字。
清操一愣,試探問道:「你是不記得下半句了嗎?」
孝瓘放下匕首,敷衍地「嗯」了一聲。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清操拂掉孝瓘寫的字,「快點寫,一會兒天就黑了。」
孝瓘只望著即將歸於崦嵫的紅日,漸近幽沉的海面,遲遲不肯落筆。
「當年河中抱樹,說好同去同歸。今日面對滄海落日,正好寫下這誓言呀……」清操見他猶豫,又道,「莫非……你心有旁騖?」
孝瓘笑了,他站起身,伸指把她的亂發別在耳後。
「你看那海水,層層迫近,用不了多久,這些字便會被衝掉了。」
清操看了看浪頭,果然愈來愈近,「濤之起也,隨月盛衰?①」
「這我倒沒發現,你怎麼知道的?」孝瓘好奇道。
「我讀《論衡》中說的,不知真假,今見日落月升,海潮便衝上來,想來真是有些道理。」清操彎目笑了笑,「所謂誓言,鏤於金石也未見得被銘記,何況是這鬆軟的灘涂,只有放在心里,方可為信。」
孝瓘淺吻了她的額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當太陽收斂它最後一縷光華,整個海面都陷入到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了。
雲間的初月,把他們的剪影畫在微瑩的沙灘上,十指緊扣,相偎相依,隨著執在前面的火把,朝著岸邊的石屋緩緩而去;
出雲的朗月,映出白沙上的字跡——「死生契闊」,漸漸被海水吞去了筆畫,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
離海不遠的地方是個村落。
村落凋敝,已無人居住,唯剩下成排的石屋。
孝瓘已命陽士深打掃出一間。
二人和衣躺在冰涼的石板床上,那角度正好看見掛在海上的一輪明月。
「此處正可聽風賞月。」清操枕著孝瓘的胳膊,悠閒地說。
「清操,若有一日歸隱田園,你最想做什麼?」
「自然是譜曲彈琴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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