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蔓延開,花滿樓有些擔心是不是嚇到她,卻聽到旁邊的腳步聲, 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兩人走來,那人穿著破破爛爛的, 手裡還端著個破瓷碗,身上帶著濃重的酒氣,正是個乞丐。只是不曉得這乞丐從哪裡吃多了酒也不曉得要往哪裡去,醉意太濃, 他連方向都分不清, 竟然直直地便要衝沈明月撞過來。沈明月正在出神,沒有注意到他,花滿樓趕忙將她拽過來, 避開了那個乞丐。
雖然醉得厲害,那乞丐到底也還有些殘存的意識, 知道差點做了錯事,一邊沖兩人作揖一邊不住的道歉,嘴裡還時不時蹦出些「新年快樂」。他身上的酒味兒本就濃重,一開口更是難聞,沈明月被熏得捂起了鼻子,卻也覺得大過年的,沒必要計較太多,反倒是從腰間的荷包里取了些銀子遞給他,擺擺手讓他離開了。
乞丐一邊道謝一邊哼著曲兒,快樂地走遠了。
旁邊那戶人家的紅燈籠被刁鑽的朔風鑽進去,吹熄了,這一小段路上只有月光慷慨地揮灑,為那乞丐照著亮。
目送那乞丐遠去,又是安靜了一會兒,沈明月緩緩開口:「對不起,但是……」
「等一下!」聽她話語裡隱含的拒絕之意,花滿樓發覺自己錯了,他並不想真的坐以待斃,他的語氣中頭一次帶著迫切,也幾乎是他生平頭一次,這樣不禮貌地打斷別人的話,「或許,可以再給我一點機會嗎?」
他的話逗笑了沈明月,「噗」得笑開後,剛剛的那點忐忑與猶豫也煙消雲散了:「我只是好奇,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沈明月沒有給花滿樓說話的機會,她自顧自地往前走了幾步,張開雙臂擁抱天上的明月,背對著花滿樓說著話,好像真的沒有困惑於這份感情會不會給她的生活增加麻煩,而是在誠懇地同花滿樓探討著這個問題。
為什麼?
「為什麼呢?」沈明月的聲音傳到花滿樓的耳朵,也散在空氣中,「你心如皎月,而我偏偏貪財愛吃。我總說司空摘星身上一股子銅臭味兒,可其實我才是那個真正滿身銅臭味兒的人,我會計較哪家的肉菜便宜,會計較想吃的東西沒有吃到被別人買走,也會因為別人冒犯了我而生氣,會想報復那些想殺我的人,我想要賺很多很多的錢,想要過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佛語貪嗔痴愛憎怨,我七情六慾難斷,終究只是一個凡夫俗子。但我愛我自己的欲望,絲毫不會為它感到羞恥與丟人。」
「可你呢,我好像很少在你身上看到什麼欲望,你的情緒淡淡的,好像什麼都不會激起你的憤怒、悲傷等等之類的情緒,你會幫助每個走進小樓的人,也會為山中的野獸讓路,」說到這兒,沈明月又情不自禁地笑起來,因為她突然想到花滿樓身上這樣的特質還從哪裡見過了,「有時候,我都懷疑你是不是靈隱寺的俗家弟子了,不然怎麼好像戒了七情六慾,整個人入世又出世。」
沈明月這樣說不是沒有理由的。
有次飯後,阿風說很羨慕廚房楊師傅有這樣好的手藝,支撐他走南闖北,在哪裡都能站穩腳跟,一時興起跟著楊師傅學了幾道菜,興致勃勃把大家都喊來,說一定要讓大家品嘗一下,點評一下,按阿風的話來說「有批評才有進步」。大家都好奇地很,很早便坐到了飯桌邊等著菜上桌。菜色就不作評價,畢竟對於新手來說,味是首先應該考慮的,可饒是沈明月沒對阿風有太多的期待,也不得不說阿風實在是沒有烹飪的天賦。那菜一進嘴裡也還是讓她皺起了眉,要麼鹽放得太多齁咸,要麼糖熬過了火候發苦,還有內里沒熟外皮糊了的排骨,總之一桌子菜下來,唯一能吃的竟然是旁邊的那碗紫菜湯,因為只需要加水加紫菜煮沸即可。一看周圍的人,也都皺起了臉,甚至司空摘星根本沒有咽下去,直接勸阿風有點別的志向,沒必要在這種事上死磕,把阿風氣得不輕。唯有花滿樓,面色平靜地將每個菜都嘗了一遍,微笑勸阿風不要灰心,繼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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