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承驍一瞥他的神情,就輕易看穿了對方心中所想,神色複雜道:「昨日在倚紅樓,孤只是跟他打了個照面,他就聞出了孤身上阿紅花的味道。」
「……」紀聞一愣,下意識說,「這不可能。」
阿紅花一事,向來是東宮的秘中之秘,知情者屈指可數。
三年以前,從於太醫被提拔為院判,為太子診脈時起,就開始對太子的飲食藥品動手腳,起初只是摻雜有微量的毒物,而後見無人發現,劑量逐漸增大。
若非梁承驍向來謹慎,發現不對後及時停止服用,又秘密處置了一批內侍,換成自己的心腹,此刻怕是藥石罔醫。
即便如此,他還是受了那不知名毒物的影響,夜晚時常劇烈頭痛,不得安眠。
這些年裡,紀廷尋訪遍了名醫和江湖中擅毒者,也找不出奇毒的名字和來源,只有一見多識廣的游醫在查看後,說年輕時曾在南越的邊疆見過一味相似的毒藥。
那種毒物提取自一樣名叫阿紅花的植株,氣味清苦,與中草藥無異,毒素髮作緩慢但十分頑固,長期服食可使人性情大改,變得暴虐殘酷,不近人情。身中此毒的人,後期無一例外地患上了癔症,最終神志恍惚,自戕而亡。
至於如何根除,那老大夫摸著花白的鬍鬚,遺憾地表示無能為力。
三年過去,不管東宮眾人作何努力,這條微薄的線索還是將近中斷——偏偏在這各方勢力魚龍混雜的節骨眼上,冒出了一個能準確辨認阿紅花的人。
但梁承驍的表情顯然不是在開玩笑,紀聞收起了原本有些輕視的態度,皺眉問:「如果是真的,可那人的年紀最多不過及冠,他從何處得知的此物?」
「民間向來藏龍臥虎,如果家中有師承,他知道這些也不算奇怪。」梁承驍淡道,「但孤疑心的不是這個。」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全,但紀聞跟在他身邊已久,光看他逐漸變冷的神色,就領會到了他的意思,登時背後冒出涼意。
——如果說,對方本就是龍椅上那位派來的呢?
這些年裡,晉帝曾無數次往東宮安插過眼線。都說虎毒不食子,然而虎王已經老邁,對著爪牙鋒利,又年輕力盛的兒子,或許曾經有過慈愛,早被一日勝過一日的忌憚取代。
人到底與畜生不同,獅虎可以通過撕咬爭鬥決定種群的首領,人卻高明也卑劣得多,往往藏於暗處的,才是殺人不見血的利刃。
紀聞咬牙道:「殿下,要不然把他交給暗部,上幾次刑,他就知道說真話了。」
梁承驍沒有立刻答話,他翻看著桌上的紙張,過了半晌,才道:「妄動只會打草驚蛇。」
「……孤留著他另有用處。」
從昨夜到今日,翠玉軒所有的風吹草動都被監視的暗衛記錄了下來,並同醫師下的診斷,一齊送到了他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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