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微笑不語。
他沮喪地垂下頭,卻又漾起笑意:「沒關係的,我等你。」
他掩上門,離開了。
等腳步聲遠去,你撐著床搖搖晃晃地坐起,從床頭的抽屜里拿出一瓶碘酒。
菸頭會在手臂上留下中間深四周淺的圓形傷口,細細的絨毛會被燒掉,散發出輕微的焦糊味。幾個小時前出現的傷口已經潰爛,被衣服磨得血痕四溢,你沒什麼表情地往傷口上倒了些碘酒。
等碘酒和血跡乾涸時,你瞥了一眼,手臂上的疤痕有的新,有的舊,交織錯落,極為難看。
再醒來,已是中午。
一陣重重的腳步聲從院子來到門口,格桑的聲音從窗戶傳來:「如風,你醒了嗎?」
你應了一聲,撐著床坐起身來。
格桑推門而入,手裡拿著好幾盒藥:「我買來了你需要的藥,我給你倒水來。」
他的眼裡布滿一夜未眠後的紅血絲,眼神卻是明亮而喜悅的。將藥放在桌上後,他又返身去屋外,拎來一大桶農夫山泉。
「你等一下,我把水燒熱一些,再倒給你吃藥。」
你略微怔愣地望著他,他哼著藏族的山歌,動作輕快地燒水,添柴火,不時摸一摸多吉的狗頭。
晨起的聲音帶著沙啞,你問:「不是說等你的叔父去縣裡時,順便帶藥麼。」
格桑說:「可他早上出發,晚上才能回來。我不能讓你難受那麼久。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一分鐘也不要難受。」
他又說:「抱歉,我一直沒有注意到,你喝不慣這裡的水。」
幾分鐘後,他端來燒得溫熱的農夫山泉,將幾粒胃藥放在你的手心。你心裡突然湧起一陣難過,如此洶湧而劇烈,你攥緊被子才能勉強克制住顫抖。
「對不起。」你說。
格桑疑惑地問:「為什麼說對不起?」
對不起。
夕陽下的公交站台,許瀟然用砸在你手背上的滾燙眼淚,在你的心門叩開了一條縫。月光明亮的大學操場,秦悠用沾滿水的大樹,用將落未落的眼淚,同樣推開了那道門。那時的你感傷而柔軟。
可是現在,來回六百公里的山路,連夜的奔波,不加掩飾的關切,似乎都無法再次叩開你的心門。
你想像著格桑開著老舊的桑塔納,行駛在無人的山路,陪伴他的只有呼嘯的風聲。你想像著他進入藥店,拿出你寫的紙條向老闆詢問,買到藥時的欣喜。你想像著他急切又睏倦地往回趕,駛過坑坑窪窪的山路時被彈得一下又一下地晃蕩。
你努力使自己心軟和落淚,可你已不能。你已經不是那個感傷卻柔軟的,善良的顧如風了。
你的心已經壞掉,從柔軟的肉與血,變成了堅硬的鐵與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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