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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姐姐,”她拉了拉陌奚的袖子,“你知道蛇王到底受了什么伤么?”
“这等秘辛不会有妖知道。蛇王既然是从玖偣回来后闭门不出的,想来无非是战场上受的伤。”
听到蛇王是为了蛇族而战才受的伤,茯芍对他的改观更上一层。
“我要去见他!”她说,“黄玉内丹可解百毒、治百病,我要帮他疗伤。”
陌奚摇头,“芍儿有这份心就够了,蛇王多疑,绝不会让外妖的内丹进入自己体内,你这么做,反而会引来猜忌。”
这的确是个难题。
茯芍在房中踱步游动,沉吟道,“我出来时,听蛇王说三日后要召集国中勇士比武,遴选前百名进入蛇宫,魁首还能向他提一个愿望。”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陌奚,“只要我成为魁首,不就可以要求他吞下我的内丹了么?当着众妖的面,他总不至于露怯吧。”
陌奚哑然。
他为茯芍准备的愿望是那张灵玉榻。
他引她入宫,知晓她必会去看那张玉榻,看完之后念念不忘,便会想方设法得到它。
那场比武,是为了“蛇王”和茯芍第二次的见面。
“为何……”陌奚甚至忘记了惯有的笑,他蹙起眉,表露出疑问,“芍儿,你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给一条陌生蛇治疗?你看中那条雄蛇了?”
他承认他化出真身是有诱惑茯芍的心思,可这点诱惑,就值得她舍身冒险么?
茯芍不是不知道“蛇王”的恶名,入城以来,他没和她少说过才是。
她已不是琮泷门的仙子,如今身处蛇城,雄蛇多如草芥,并不稀奇,何必舍近求远?
陌奚不明白。
他盯着茯芍,想要知道她的想法。
茯芍却是更加惊讶地回视他,“这还有为什么?无论如何,他现在都是蛇的王、是我们的仰仗。”
陌奚笑了:“……仰仗?”
茯芍没有读出那笑中的轻慢,只认真地答道:“他是我的王呀,我当然要尽全力守护他。”
陌奚未曾见过茯芍父母的风姿,但她此时的眼神,已足够耀眼。
同样的一轮月,照在她的身上却像是柔和的纱,无有丝毫的寂冷。
她无所畏惧,坦坦荡荡。
若是其他人对着陌奚说这话,他只会一笑而过,觉得虚伪得粗糙。
但说这话的是茯芍,是真的曾为守护他人而主动献祭自己的蛇姬。
她言出必行。
喉结微滚。
和以往不同,这一次,陌奚的毒牙没有分泌颓靡甜腻的蛇毒,那些毒灌入了他的心脉,令他心口一片酸麻。
她说得没错,他的确是在害怕。
“咳咳……”
细微的呛咳声自暗处响起, 密室门被打开,却没有多少亮光就此涌入,屋内依旧暗不见指。
“看来还没死。”门口的少女持扇掩鼻, 挡住一室浓重的血腥气。
房间深处, 靠墙角而坐的少年吃吃地笑着, 他的笑和咳混杂在一起, 胸膛每一次细微震颤都会令口鼻涌出新一股的血来。
那身白衣已污浊不堪, 凝固的、未凝固的血大片涂染在衣上,编织整齐的蝎辫也毛毛糙糙,随时会彻底散架。
他刮过自己的嘴角,抬头舔舐手上沾染的鲜血,猩红的蛇信顺着小臂内侧舔过腕骨, 又舔上根骨突出的指节。
少年半眯着眼,目光迷离, 享受着自己的血液。
丹樱脸上的嫌恶愈发明显。
“不够、不够……”丹尹呓语般, 将十指一根根细致地舔净后犹不满足,“你给我吃了什么好东西, 现在连我自己的血都不能满足我了。”
丹樱收起折扇,“感恩戴德吧,要不是我,你早就死在外面, 被那些妖撕成碎片了。”
丹尹听不到她说话似的, 突然直起腰,来回摸索自己的衣裳, “我的鳞片, 我的鳞片呢?”
他翻找了一阵,倏地锁定了丹樱, “你偷了我的鳞片。”
“闭嘴。”丹樱皱眉,精致可爱的脸上一片烦躁,“你的鳞我嫌恶心还不够,拿那种东西做什么。”
“不是我身上的鳞,”丹尹不满道,“是我手里的鳞片。”
丹樱嗤笑,“你的东西,来问我?谁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丹尹眨了眨眼,眼中的杀意散去了些,化为执拗的茫然。
“你真的没见到?那我的鳞片去哪儿了?”
横隔着屋子,黑暗中,两双如出一辙的血色红眸一上一下对视着。
丹樱没有回话,只冷冷地俯视他。
丹族的妖捡到了从宫中逃出来的丹尹,带到了她的面前。
彼时他全身的骨头都碎了,身体各处不自然地凹陷、突出。在他逃离蛇宫的途中,碎骨又划破了内脏,体内大量出血,只剩下一口气还在。
这不是丹尹头一回这么狼狈,在蛇宫
', ' ')('里生存本就如临深渊,偏偏他又是个喜欢招惹麻烦的性格,不把自己折腾死就浑身发痒,每隔十几年都得半死一回才舒服。
如同丹樱不能没有宝物,对丹尹而言,过于漫长的生命里,唯有鲜血和刺激才能让他不至于无聊得发疯。
丹樱本不想管他,在思考把他制成傀儡,还是直接杀了剖丹之间时,瞥见了丹尹指缝间漏出的一点黄。
他没了意识,手里还死死抓握着什么。
丹樱凑近一看,竟是茯芍的蛇鳞。
那一刻,丹樱改变了想法。
她强行掰开了他的手指,取出了那张鳞片,自己吃了一半,又将另一半塞进丹尹口中喂下。
丹尹见到了茯芍,他触碰了她,以陌奚的性格极有可能会杀了他。
在她无法独自抗衡陌奚的时候,分散陌奚注意的同盟越多越好。
果不其然,喂下半片蛇鳞不久,昏死中的丹尹就抽搐了起来,全身经脉贲张,如小蛇在皮下剧烈扭动。
丹樱熟悉这样的症状,这是陌奚在动他们妖丹里蛇毒。
他要杀了他。
那半片鳞片不足以消除所有蛇毒,只勉强保下了丹尹一命。
顶级大妖的生命力顽强得恶心,丹樱将丹尹丢去了城外,不出五日他便醒转了过来。
“我说了,我不知道。既然醒了,就给我滚。”丹樱侧身离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丹尹叫住了她,“她在哪儿?”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丹樱却是听懂了。
她顿足,粉唇勾起讥讽的笑,“当然是在胜者身下。”
丹尹啊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那我得回宫找她。”
……
百里外的蛇城熙熙攘攘,自蛇王发布诏令后,淮溢的妖精便聚集到了蛇城之中,争夺那一百个入宫名额。
谁都知道蛇王喜怒无常、嗜血滥杀,待在蛇宫堪称是虎口拔牙。
但对于平民而言,虎口中的残羹肉渣极具诱惑,陌奚指缝中漏出的一点涓流便足以令他们扶摇直上。
喜怒无常,喜在怒前,蛇王也常有心情好的时候。
他会突然为受众妖欺辱的奴隶赐爵;
会在杀死一众侍从后,随手把他们的内丹赐给身边的妖。
进入蛇宫,是一场危险和机遇并存的豪赌,贪婪嗜血的邪妖们酷爱这种刀尖舔血的赌博,嗅到一点血腥气便趋之若鹜。
诏令一下,各地应响。
仅仅三天,报名比试的妖便超过了一千,其中还有茯芍。
她又一次进入了蛇宫,这一次陌奚亲自送她入内。
透过车窗,望着远处巍峨冷峻的宫殿,茯芍陡然想起了件事来。
“姐姐,”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你其实是公主,对吧!”
陌奚抬眸,看着她期待的神色,不由得笑了。
“不,我并非公主,也非蛇王的亲族。”
“但你和蛇王真的很像!”
陌奚偏头,“像么?那芍儿觉得我和他谁更合眼?”
茯芍顿了顿,然后抱住陌奚的胳膊,“当然是姐姐啦。”
陌奚听出了那细微的停顿,低低地笑了起来,抚上茯芍的侧脸,“芍儿,在撒谎。”
茯芍心虚地别过眼,还没想好要怎么找补,陌奚便捻着她的发梢,轻笑着问:“蛇王就这样合芍儿的心意么,只是看了一眼,就偏向了他。”
“其实我都没有看见蛇王的人脸。”被彻底戳破后,茯芍直接摊牌,不再负隅顽抗,“但他的真身着实雄伟。明明鳞片的颜色并不鲜艳,也没有蛇纹,可上面附着着一层晕彩,看着真是美极了。”
陌奚眸色一暗。
的确,他的蛇鳞并不出彩,那鳞色是为了躲藏隐蔽、苟且偷生用的。
暗沉的颜色,懦弱又无趣。
也正因如此,他才能蛰伏到四千岁,将那些色泽华丽、鳞纹张扬的蛇碾在尾下。
陌奚从不为自己的鳞色自卑,但今日,即便茯芍口中的话皆是褒奖,也令陌奚生出一股阴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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