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報了兩條訊息。
「三個月前。」
「韞城。」
那方炸起、防禦的刺忽地斂下去。
楊婷似乎瞬間想到了什麼,像是被霜打了的爛菜、頹喪地往後退了一步,有些不穩地靠在牆上。
她的身後是一方貢桌,上頭擺著瓜果、燭台,和一張鑲在相框中的、樸素黑白照。
那是郝國平的遺照。
比羅敷見到的他更瘦,枯得只剩一層皮,勉強附著在骨頭上。
……
「…你來晚了。」
**
楊婷去小廚房燒茶水。
羅敷坐在客廳里、那張被舊布條罩著的沙發上。透過臥室半敞的門,她打量起這間屋子的全貌。
這一家過得,半點也不像剛拿了百來萬賠償款的模樣。
一旁的小几上,散亂著幾瓶「鹽酸洝嗅分散片」、「漢防己甲素片」。燒糊的中藥瓦罐底下沉著渣子,同主人一般鏽鈍,蒙一層不屬於當下時代的灰。
臥室里擺了張老式的木床、頂上還搭著夏天的帳子,一股腦的樟腦丸味、藥味、潮濕腐朽,剩一口水的瓷杯缺碎了一角。
她的目光頓在更角落的位置,床頭櫃的里側,那一瓶有半個人高,接著細長透明管子的鐵罐子上。
將要起身、往裡面去了,楊婷叫住了她。
對方手裡端了杯菊花茶,冉冉熱氣升起。
「家裡只有這個,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慣。」
羅敷半抬起的屁股又落下,她接過,抿了一口、輕輕擱在茶几上。
「已經很好了,謝謝。」
溫熱的茶水滾到胃裡,熨貼了她被工業園區塵土磨礫得發粗的嗓子。
羅敷忍不住,重重卡了一嗓子。
她是明面上的。對面坐著的女人則完全相反,喉嚨里藏了一破鑼,胸腔里悶著、要咳也咳不出來,說話吃力、濕浸浸地泡在痰里。
楊婷說:「我知道你是誰。」
「三個月前,國平曾經瞞著我,說是去韞城見老戰友。但我知道,他是為了避開當地盯著的那些'眼睛',去找你幫忙。」
「我在孩子的電腦里,發現了那封郵件。」
羅敷眉頭一緊。
對方擠出絲笑來:「夫妻之間,沒有秘密。」
「郵件已經被我刪掉了。這事,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
包括,季庭柯在內。
女人起身,把爐子上煎的小肉丸一個個夾在盤子裡,酥脆、彈得像一個個小皮球,她燙得拇指並食指揉上了耳朵。
做這些的時候,楊婷的周身仿佛被鍍了層絨毛,她整個人被包裹著,露出坦然、看開的笑意。
只是,那笑意並不見底:「您來得太晚了。」
「那些事情,對於我和孩子來說,都已經過去了。我們只想往前看。」
蜷起來,咬著牙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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