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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過後,季庭柯沒再見到過羅敷。
她似乎放手、不再糾葛,任由那輛載著真相的列車與她擦身,在風沙中呼嘯而過。
汪工依舊每天「燒灰」。
季庭柯依舊每天帶著那頂紅色的安全帽。
所有人都繃著那根隨時會斷裂的弦。
有人等待命運的審判,有人殘喘苟活、有人僥倖偷生。
誰也沒有注意到,西山專門跑「金博大」夜班那條路的公車上——
一個女人雷打不動地,每晚出現在後排靠窗的座位上。
她總是帶著口罩,露出狹長、鋒利的一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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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博大」那條路,夜間公交不輪班,司機是一個叫「張立超」的男人。
男人三十五歲,家中有一妻一子,孩子即將上小學。
他跑這一條線路,已經十年有餘。
只是,熟客都知道,兩年前,張立超曾因塵肺苦臥家中,也是最近一周、剛剛返聘。
他只跑夜班。
圖清淨、同時也是在夜裡,張立超能夠在站台候車的間隙里吃抗排異的藥,反覆數他每天跑車下來、一百六十塊的工資。
工錢每天一百六十塊,吃藥每天兩百二三十塊。
張立超不像一般的塵肺病人,只能枯朽地躺在床上吸氧,全家為一隻肺而打工。
熟客問起時,張立超總是兩隻手張開,「十萬,一隻肺源。」
他做過肺移植手術。
總是在車上,每根立柱的扶手上放一個喜氣洋洋的掛件,偶有下夜班的乘客撐著立柱,順著剎車的幅度往前靠,問張立超:
「張師傅,開大車,多久能攢到換一個肺的錢?」
每當這時,男人的笑容總是有些苦澀,他會默不作聲地調大自己外放有聲書的音量,權當沒聽見這一句。
以及,轉身問羅敷:「姑娘,還是在這兒下車嗎?」
巧的是,張立超也住在煤一中附屬院。
他沒什麼朋友。
在白天不上工的時候,除了帶孩子,就是在院兒里竄門。
張立超也沒注意到,樓下下象棋的老年團體,突然入血了張年輕的面孔。
每天雷打不動、坐著他車的女人,被一堆蹣跚的老人圍擠上桌,穩健地殺分:
「缺士怕馬,缺象怕炮。」
又吃一子,周遭的老人憤恨地拍腿:「失戳!失戳失算!」
一局畢,中間的年輕女子痛快讓座,目光卻總追隨著張立超——
男人的行跡是有規律可循的,只徘徊在一單元、三單元、五單元附近。
一單元,住著郝國平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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