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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戴的還是最老款的礦燈帽,裡面嵌著白熾燈泡的那種。舊得像是從某個犄角旮旯翻出來,重新安了個燈泡進去一樣。

他說:「過去老人們都說,一斗窮二鬥富,三斗四斗買豆腐。」

季淮山呸了口痰,連同那根咬著的煙一起唾回地上:

「那時候,所有人都說我不是享福的命。

年輕的時候,我不信命。

現在,我信了。」

季淮山眯著眼,摸了摸鎖骨後方、第一肋上方的位置——

那裡,是肺的頂端。

季庭柯慢慢地笑了一下,問他:「到哪一步了?」

「骨轉移、打了地舒單抗,奧施康定已經吃到了七片。」

中年男人仰著頭,他露出脆弱的動脈血管,薄薄一層皮下、愈發興奮地顫動。

「怎麼說,我瞞得如何?

你、連同你那個躲得遠遠的媽,一個都沒發現。」

在距離對方僅一步之遙的時候,季庭柯伸手掐上了他的脖子。

溫熱的血液流動,急促的呼吸。

季庭柯聲音都在抖。

他說:「你早該到這一步了。」

「你這二十年的命,本就是偷來的。」

季淮山握住了季庭柯的手腕。

他沒有阻止他,只是惡狠狠地加大力道、死死地掐住。

他的聲音就在季庭柯耳邊,像一聲陰毒的詛咒。

「偷誰的命?仲贇甄?」

聽到這個名字,季庭柯的瞳仁猛地一縮。

很快、轉瞬即逝,但還是被季淮山捕捉到了。

中年男人的音色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一樣,發出「嗬、嗬」的氣音。

他面不改色地看了季庭柯一眼: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真相的?」

*

早些年間,煤礦由國家把控,並不允許私人開挖。

季淮山和仲贇甄,都曾經是上一輩等煤車散落、撿煤球的部分人之一。

用一句話囊括二者之間的淵源,可以形容為:不打不相識。

他們在一條道上撿過煤,為同一隻煤球動過手。

而後,又在某個寒冷的冬日,互相謙讓過一堆煤渣。

再後來,國家允許私人承包搞煤。仲贇甄抓住了風口,季淮山則趕趟兒、拆遷了老屋——

他沒要房,把錢盡數投入到了仲贇甄的礦場。

那時的高峰期,一晚產出的煤、最高可達 20 萬左右。

可惜,兩個都是半吊子。不懂法、又不怕事。

季淮山永遠記得當時:礦區忙得正火熱,縣裡的領導下廠房,親自駁回了礦上「環評」辦理的申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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