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污濁的氣。
他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那是我錯了。」
「是我忘了,斬草還得除根。」
季淮山穩著嗓音,聲音低到不可聞的地步:
「現在補救,還來得及嗎?」
季庭柯還沒有來得及反應。
他眼前一花:對方曲起腿、往上抬,猛踹了自己一腳。
季庭柯吃痛,手裡的力道都跟著鬆了一瞬、季淮山藉機掙脫——
中年男人往後倒退了一步,頭也卯著勁往後仰。
季淮山戴著沉重礦工安全帽的腦袋蓄了力般衝刺、猛撞,直到狠狠懟上季庭柯的。
季庭柯一隻手,緊緊攢著礦燈帽。他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在耳鳴斥滿整個耳道之際,還有:
「咔嚓」,細微的一聲。
穩過一陣後,季庭柯看到:
季淮山頭上、那頂礦工帽上內嵌著的白熾燈泡,以及最外層脆弱的透明罩子,清晰地裂開了一條縫隙。
那條縫隙正在無聲地擴大。
逐漸分裂為兩條、三條。
再擴大到老式的白熾燈泡上。
最後,玻璃迸裂滿地,露出焦黑的細細鎢絲。
季淮山的面上,詭異地揚起近乎解脫的笑。
在這幾乎要了命的關頭,季庭柯想起幼井時,父親念叨的——
地下的規矩:
倘若礦燈在井下熄滅或損壞,絕不允許在井下打開電池盒蓋,絕不允許在井下擰開、敲打燈頭。
當年的小庭柯微微偏過腦袋:
「如果打開,會怎麼樣呢?」
那時,仲贇甄走在前頭、他手裡捏著的鉛酸礦燈晃來晃去,露出平靜的半張側臉。
對方用哄小孩子的聲音演示:
「會——砰地一下,燒個乾淨。」
小孩子有自己的理解範圍。
會下意識地美化災難、創傷,將幼年時聽過的預示,解讀、想像成動畫片中出現過的:一朵漂亮的蘑菇雲。
但季庭柯如今二十七歲了。
他知道什麼是瓦斯煤塵爆炸。
他能分辨出,空氣中有顫動的跡象,發出「噝、噝」的氧氣流動聲。
愈來愈近。
越來越明顯。
它快要到他臉上了。
季庭柯平靜地、閉緊了雙眼。
像是為了等待這一刻,他碾轉了近二十年。
與之相反地,季淮山睜著眼、有些嘶啞地在他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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