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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誠岳最近比較忙碌,他告訴申路河,他在跟一個新聞,似乎其中有很多的牽扯。而翟誠岳出事後,來採訪的同行,卻沒有一個人提起過這檔子事。

翟望岳沒有回答他,拎著書包,返回了屋內。

摺疊凳上的父母已經昏昏欲睡,兩個中年人,經歷過喪子之後,已經顯現出些許的老態,眼袋沉重得要墜下去,兩頰深深凹陷,似乎一身的皮已經鬆弛,稍有不慎,就不堪重負地從骨架上卸落。

翟望岳看了看父母,卻腳後跟先落地,腳掌隨即慢慢地跟上去,踩在地面的聲音很輕微,像夜裡獨行的貓,沒有叫醒他們。他對著翟誠岳白花環繞中肅穆的臉,雙手合十,舉到頭頂,在額頭碰了一下,然後深深地彎下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那是個看上去沒有感情,也不會落淚的少年人。可就在他背對著申路河,彎下腰的那一刻,申路河第一次聽到了他梗阻而壓抑的聲音,似乎是瀕死的困獸在微弱地喘息。還有混在裡面,很輕的一句「哥」。

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表面覆著一層漣漪一樣的顫抖,就像暴雨中的池塘表面,很快就會碎成千萬片鏡子,每一個稜角都能劃出鮮紅的血。

當他再次直起身的時候,所有的情緒已經被收拾好,像被塞進了抽屜,無論裡面是怎樣的混亂,那條滑軌滑到了底,就都看不見了,只是關櫃門太急切,可能會夾了手,翟望岳的腳步灌了鉛,再也維持不了輕巧,拖沓著,仿佛壓了千鈞的重量。

申路河背過身去,他終於不用再掩藏什麼,一滴積蓄已久的淚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剛流出來時還是溫熱的,流到下頜時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溫度,在水泥的地面上砸起一朵透明的花,隨後快速地委頓下去,只留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證明它曾經存在過。

次日,那個在申路河眼中最獨一無二的人,變成了一捧和其他人也分不出什麼區別的骨灰,安放在匣子中。

墓園的路很陡峭,石板被踩得崎嶇不平,對於年輕人來說可能難度不高,但對於中年人來說便十分難熬,不一會兒便爬得氣喘連連。翟望岳似乎憑空分身,一會兒去攙著母親,一會兒又移到了父親那邊,倒不是因為長子的去世讓他成長了,而是他早就習慣了懂事,所以在遇到這種情況時,也能夠立刻站出來,頂著不讓天徹底塌陷。

現在的墓地也寸土寸金,屬於翟誠岳的位置在半山腰,很小的一塊,面積甚至站不下一個人,翟誠岳走得太急,沒來得及選擇自己的墓志銘,所以石碑上也只有他的大名和生卒年,隨著花圈被雨打風吹去,線香也熄滅,終究會成為密密麻麻墓碑中最普通的一小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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