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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已經擺了花圈,石灰的圓圈中紙錢還沒有燃盡。不慎路過的居民認出來申路河一行人的身份,像躲避瘟疫一樣逃得遠遠的。

防盜門打開,迎接申路河的是一個眼熟的男人。申路河在和他對視握手的片刻,恍然大悟。

中年男人戴著紅框的眼鏡,舉止還算儒雅,雖然悲傷,但也維持著體面:「我叫彭飛,今天麻煩你們來送我媽。」

他的妻子是個幹練的中年女人,雖然眼角通紅,卻沒有別的異狀,蹲下身子,一直在安撫抽泣中的女兒。家裡不大,但收拾得還算整潔,門口的置物架上除了鑰匙和一些雜物之外,隨意堆放著一沓宣傳彩頁,上面端正地印著日升集團。

這也不奇怪,月城市的人,十有八九和日升集團有聯繫。申路河走到彭飛去世的房間,老太太身子已經僵硬,去得還算安詳,就是下半張床單已經被失禁的穢物沾染。

申路河低下頭,為逝者默哀兩秒鐘,隨後抖出白布,墊在逝者身下。

同事黃決早就遞來了溫水浸過的毛巾,申路河把它擰了幾遭,仔細地擦拭布滿老人斑的軀體,就連抬起肢體的動作都不大,很快毛巾表面就污漬斑斑,難聞的臭氣在房間裡散開,而申路河的眼睛沒有一點變化,臉上的表情如平湖水面,連呼吸的聲音都很微弱,像是小心呼出的氣沾染逝者,打擾了她的長眠。既穩重又不動聲色,顯然是把整個身心都放在了眼前的工作中。

第11章

即使如此,申路河的動作十分麻利,將皮膚表面清理乾淨後,黃決又捧來了壽衣,申路河展開它。黃決在一旁看著他在床邊俯下身,預感到這是個大工程,小聲詢問:「要我幫忙嗎?」

然而申路河並沒有給他搭把手的空間,目不轉睛,只是淡淡地回覆:「不用了,謝謝。」

他說得沒錯,一個人就能有條不紊地完成給老人換衣的全部流程,絲綢衣料摩擦的窸窣聲都控制在限度之內,不一會兒,臉色已經蒼白得不正常的老人已經被楚楚的衣冠包裹。最後一顆扣子繫上,一時間竟然把濃重的死意驅散片刻,老人看上去只是睡著了。

彭飛訂好了棺材,當時申路河一行人把它搬到二十層的時候遭到了不少的側目,所幸現在它也有了用處,黃決清了清嗓子,對彭飛壓低嗓子道:「我們送老太太上路,做子孫的,是不是應該有點表示,彭先生?」

彭飛不可能不明白約定俗成的規矩,然而給妻子遞了個眼色:「雨楓。」

他的妻子叫謝雨楓,她早已安慰好了女兒,神色平靜地走向黃決,神色冷峻道:「你們就是這麼發死人財的?」

黃決被她的話撞了一下,一時間拿不出什麼道理來反駁她,渾身都僵硬了,後背無端出了一層白毛汗,就連腳下都有點站不住。謝雨楓的職業使她的話語充滿動搖他人信念的能力,她邏輯依舊清晰,乘著黃決發愣,她乘勝追擊道:「老太太人都死了你們還在屍體上要錢,是不是太無恥了?!」

她的女兒並不理解大人之間的爾虞我詐,她只知道疼愛她的奶奶再也不會爬起來,用粗糙的手撫摸她的腦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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