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一直和他保持著距離,臉前的顏色從暗紫過渡到暗黃,像漂浮著月城河上的夜霧。有些細節曝光過度,就像一張被歲月折磨得水漬斑駁的照片。可是申路河依然知道,他個子很高,身上還穿著他最喜歡的那件外套,只是像剛從水裡趟過來的,無論頭髮還是布料都濕噠噠地滴著水,在他周身的一圈劃出一道深色的痕跡。
他拿著打火機點燃一支蠟燭,那蠟燭是白色的,蠟油順著它緩緩地下落,落到了蛋糕黏膩的奶油表面,上面用紅色的草莓醬寫的生日快樂四個字,被蠟燭的光照亮。
申路河的眼睛瞬間模糊了,他張了張口,遲疑了片刻,微涼的液體也像蠟油一樣,滾了下去:「如果我不讓你過來給我過生日——」
那個男人沒有理會他的自言自語,看不清他的臉,只知道他在笑,在叫自己的名字——
申路河驚出了一身冷汗,然而夢中翟誠岳的影子已經煙消雲散。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握住枕邊的一個小袋子,手指提出袋子裡的一枚再普通不過的一毛錢硬幣。他慢慢地把硬幣舉高,蓋住天花板上的光斑,他渙散的目光聚集了一點,仔細地端詳著它的每一部分。
和這同樣的一個硬幣正靜悄悄地躺在翟誠岳的墓穴里。
這是當地的習俗,據說是為了讓去世的人在地底也不缺錢花。
他留著這樣一枚硬幣,無疑是為了時時刻刻地提醒自己,似乎這樣真的可以與翟誠岳搭建起一點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聯繫。
能讓申路河夢見他。
他鏽跡斑斑的心臟恢復了一點活力,顫顫巍巍地運轉起來,發出衰朽不堪的殘響。
「申哥,有人在外面等著見你。」
敲門和提醒的聲音把申路河從沼澤一樣的夢裡拔了出來,申路河握著硬幣的手轟然放下,砸在鋪著涼蓆的床板上。他掙扎著掀了被子,身上還是昨天晚上沒換的短袖,已經被睡得皺皺巴巴,還膩著干透的汗,手臂上壓滿了涼蓆的紅印。雖然看不見,也知道頭髮也亂糟糟的,油膩而狼狽。他下意識以為是彭飛捲土重來,有些不耐煩道:「如果是記者,就說我不在。」
「不是記者。」門外的黃決疑惑地撓了撓臉頰,一五一十道,「是個年輕男生,長頭髮,氣質蠻特別的。」
起床氣未散的申路河望著天花板愣了兩秒,一股力量注入了他癱在床上的軀體,他猛然彈了起來。
翟望岳在殯儀館員工宿舍門口等人,看上去是一種很小眾的行為。他百無聊賴地擼下發繩,咬在嘴裡,把頭髮又扎了一遍。
他動作只進行到一半,申路河便從門裡走了出來,叫了一聲「小望」算作打招呼。
翟望岳尷尬地停在中間,手裡抓著一把頭髮,嘴裡被皮筋所占據,說不出一個清晰的字眼,尷尬地嗚了一聲。
翟望岳只穿了一件再簡單不過的T恤,款式已經過時,還被穿得脫線。不過他平直的肩背和逐漸堅硬起來的身體撐起了軟塌塌的布料,由於反手在背後扎長發的動作,手臂上浮現出隱約的肌肉線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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