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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上眼睛的時候,臉龐的線條很柔順,有種格外的脆弱和無力,像白瓷湊成,精緻得不可思議。

然而他的眉心痛苦地皺著,嘴唇蠕動著吐出一些模糊的字句,翟望岳下意識地貼上去,終於聽見了他反覆著念叨的語句:

「不可能了,不可能了……」

翟望岳不知道他夢裡到底是什麼,但那幾個字宛如刀片,在他心上刻劃下凌亂的刻痕。

不可能快了,從一開始就是。

翟望岳的手伸過去,從地上輕輕撈起厚重的毛毯,掖上申路河的肩頭。大概是白天太過疲憊,所以雖然被亂夢糾纏著,申路河依然沒有醒,他一向睡得很沉。

翟望岳的手依然沒有移開,按壓在申路河肩上,維持著僅有的一點體面,可是肌膚連接處一路燙了起來,像細鹽粒磨在皮膚下方,帶來止不住的痛癢難當。

申路河身上帶著些苦味,也許是殯儀館裡線香和黃楊木的氣息,也許是他今天洗澡時也用了香皂:很古老的牌子,外包裝土氣而毫無亮點,用起來是縈繞不去的中藥的草木氣息,大概是他覺得這樣可以殺菌吧。

那種氣味帶著刺,可尾調卻飄搖著纏繞,像春茶裊裊的余香。

不知不覺間,申路河的臉和翟望岳只剩下咫尺之距。

睡眠中平靜的呼吸和越來越急促的呼吸互相影響,翟望岳的腦海里響起父親氣惱之下的怒罵:

-「媽的,你不要臉我還要呢,個男狐媚子勾引完大的勾引小的……」

不要臉。

翟望岳的心臟被猛然錘了一下,他的五臟六腑都收縮起來,像看不見的刀刃刮著他,就像刮魚鱗的刀片刮著他的後背,銀色的鱗片七零八落地掉下,和著稀薄的血,散在深沉而無人在意的夜裡。

為什麼要這樣呢,翟望岳想,你睜開眼,看看我。

我不無辜,我有罪,可是我是活生生的,和你的過去毫無關係,我也能承擔一切的陰影。

翟望岳垂下昏昏的腦袋,雙唇貼了一下申路河光滑的額頭。

做得既快速又隱秘,像是已經重複了無數遍一樣,沒留下一點可以捕捉到的把柄,唇上沾染的一點皂角香氣都被翟望岳盡數吞下,卻像是穿鑿進皮肉的毒一樣,從此除了死亡永無法治癒的那種。

……真想再重複一遍。

這個念頭占據了翟望岳的大腦。他混亂地挪動身體,試圖站起來,這次申路河終於醒了。朦朧的睡眼中,翟望岳端正地坐在沙發上,只有從臉上緩緩滑落的黑髮證明那不是一尊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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